清晨的雨还没停，手机在湿漉漉的窗台上震动，屏幕上"王总"两个字像枚图钉，把我钉在折叠椅上。三天前那场价格风暴后，这是我第一次接到猎头相关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西装革履声与我身上的汗衫拖鞋形成讽刺的对比。
"小李啊，我看你朋友圈还在发拼多多链接呢？"王总的语气带着惯有的职场温和，却藏着猎手般的敏锐，"新能源总监的单子还在给你留着，甲方急着要见人，提成能谈到二十五万。"我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发白，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拼多多的退款页面，那串红色的数字像道伤疤——二十五万，刚好能补上这次价格失误的亏空。
做猎头时，王总是我最得意的"猎物"。七年前他还在国企当技术科长，我拿着新公司的股权激励方案在他下班路上堵了三次，最后在夜市摊用三瓶啤酒换来了他的跳槽。此刻听着他在电话里分析新能源行业的人才缺口，那些关于"职业规划""平台前景"的话术突然有了双重回响——曾经我用这些话术撬开候选人的心扉，现在却成了审视自己的镜子。
"王总，我现在...有点走不开。"我瞥了眼墙角堆着的退货纸箱，箱口露出的花瓶碎片闪着冷光。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笑："我知道年轻人想闯闯，但猎头这行讲究积累，你手里的候选人资源就像陈年茅台，放得越久越值钱。"他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上周我还碰到你以前跟过的陈总监，他现在管着两百人的团队，还问起你呢。"
这招"资源唤醒"是我当年教他的。候选人往往对旧识的评价更敏感，用熟人间的牵挂勾起职业回忆，比单纯画饼更有效。可现在当这招用在我身上时，却让我想起被辞退那天，人事总监说的"你的候选人资源该交给团队了"。原来在猎头的世界里，人和商品一样，都有被标记价格的时刻。
下午王总突然发来微信，附了张截图——某猎头平台正在招募自由顾问，入驻条件第一条就是"拥有50+活跃候选人资源"。我数了数自己通讯录里备注"已入职"的联系人，刚好四十七位。最后两位是去年跟进的双胞胎程序员，因为没谈拢薪资双双拒了offer，现在头像还亮在某大厂的招聘页面上。
深夜整理退货单时，那个叫"草莓奶盖"的女生又发来消息，这次她要买十个手机支架："给我粉丝抽奖用，哥你便宜点呗。"我盯着她的头像——戴着猫耳朵发箍的卡通形象，突然想起王总说的"活跃候选人"。在电商世界里，这些给过好评的买家，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优质资源"？
雨停了，飘窗的绿萝在月光下投下影子。我打开王总发的自由猎头平台链接，注册页面停在"过往业绩"那一栏。键盘上还沾着昨天打包时蹭到的胶水，我却鬼使神差地输入了拼多多店铺的网址——月销三千单，好评率89%，虽然其中有两百单是靠发红包求来的。
手机又亮了，是王总发来的候选人资料："这个研发总监年薪百万起跳，你要是拿下...啧啧。"我看着资料里候选人的跳槽诉求——"希望工作与生活平衡"，突然笑了。做猎头时我总嘲笑这种诉求虚伪，现在却觉得无比真实。就像此刻，我盯着电脑上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王总描绘的百万提成，一边是拼多多待发货的十个手机支架，突然发现两者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小数点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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