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暑假那场始于奶茶店门口的、带着汗味与阳光青草气息的初见,像一 高二暑假那场始于奶茶店门口的、带着汗味与阳光青草气息的初见,像一颗投入周也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持续了整个假期尾声。那几天的相处,挤满了分享超大杯芋圆烧仙草的甜蜜,图书馆角落里他安静陪她刷题的专注,以及傍晚江边散步时,他自然地替她挡开拥挤人流的可靠肩膀。
分别的时刻终究来临。在火车站喧嚣的入口处,夏日的热浪裹挟着离愁。李泽宇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容依旧灿烂明朗,如同初见时那般,但眼底却藏着清晰的不舍:“小也同学,好好加油,高三等我!”
“等你?”周也仰着脸,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心里既甜蜜又茫然。一千五百多公里,谈何容易?
“嗯,”他点头,语气笃定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每一个你能喘口气的假期,我都会来。” 他的目光认真而坚定,仿佛这跨越山河的奔赴,不过是下楼买杯奶茶般简单。
周也当时只把这当作离别时温暖而略带浪漫色彩的安慰,像一颗暂时抚慰离愁的糖。直到高三真正拉开它沉重而压抑的帷幕,当月考的排名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当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无情缩减,她才真切地明白,李泽宇口中的“每一个假期”,是字面意义上、不容置疑、且被他用一次次**实际行动**镌刻进现实的行动纲领。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候鸟,精准地飞越山川河海,只为栖息在她兵荒马乱的青春里片刻,带来短暂却无比珍贵的喘息与光亮。
**国庆假期:28小时的奔赴与7小时的相守**
高三第一次月考的硝烟刚刚散去,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尽的焦虑和试卷的油墨味。紧锣密鼓的复习节奏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榨取着每个人的精力。当国庆七天假期的通知终于贴在公告栏上时,整个年级都爆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呼。然而对周也来说,这短暂休憩的光晕里,还掺杂着一种别样的、隐秘的期待,像心底悄然绽放的小花——那个关于“候鸟”的承诺。
假期的第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周也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带着一种做贼般的兴奋,熟门熟路地在小区门口那家刚拉开卷闸门的早餐店坐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两根刚出锅、金黄酥脆的油条,是她为自己和他点的“接风宴”。刚拿起勺子,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LZY:【报告首长!K527次列车已安全抵达广州站!正在向目标奶茶店全速前进![冲锋]】
简短的文字,瞬间点燃了周也的心跳。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她飞快回复:【收到!早餐已备好![干杯] 老地方等你!】
半个小时后,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晨光熹微的街角。依旧是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牛仔裤,双肩包看起来比暑假时轻了些,但眉眼间的疲惫却更深重,眼下是明显的青黑,下巴也冒出了浅浅的胡茬。28小时的硬座颠簸,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脸上。然而,当他透过早餐店的玻璃窗,看到坐在里面、正朝他用力挥手的周也时,所有的倦怠仿佛被瞬间蒸发,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悦点亮了他的脸庞,笑容重新变得灿烂,带着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满足。
“饿死我了!”他风风火火地坐下,带进一股清晨的凉意和淡淡的火车车厢气息。他端起那碗温热的粥,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喟叹出声,“还是广州的粥地道!鲜!”
周也看着他饿极了的样子,又心疼又想笑:“慢点吃!火车上没吃东西吗?”
“啃了点干面包,实在没胃口。”他含糊地说着,夹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大口,酥脆的声音格外诱人,“还是热乎的香。你吃过了?”
“嗯。”周也点点头,看着他那风卷残云般的架势,默默把自己碗里没动过的半根油条推到他面前,“你多吃点,路上辛苦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毫不客气地将那半根油条夹过去:“还是小也同学最心疼我。” 那笑容里带着点被宠溺的小得意,驱散了他脸上的风霜。
这宝贵的七天黄金假期,扣除掉李泽宇来回路上消耗的整整56小时硬座折磨,真正能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可能只有十几个小时。他们像两个和时间赛跑的吝啬鬼,每一分每一秒都精打细算。
大部分时间,周也依然被困在出租屋的书桌前,被厚厚的复习资料和试卷包围。李泽宇对此毫无怨言。他熟练地搬过房间里唯一的备用凳子,安静地坐在她旁边。有时她全神贯注地演算,他就安静地看着,目光温和专注;有时她眉头紧锁,对着难题百思不得其解,他便自然而然地拿过草稿纸和笔,声音低沉清晰:“小也同学,看这里,受力分析漏了斜面的支持力……”“这个公式变形用错了方向,应该是先求瞬时速度再代入动能定理……” 他的思路总是那么清晰直接,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总能迅速帮她剖开迷雾,找到解题的关窍。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稳定而强大的力量,让焦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偶尔能挤出半天难得的空闲,他们就奢侈地去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在黑暗的光影交错中,短暂地逃离现实的沉重;或者,只是在深秋阳光尚暖的午后,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广州的秋天,树叶开始泛黄,铺满了小径。他总会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周也的手指带着南方特有的微凉,被他干燥、温暖而宽大的手掌整个包裹住,一种踏实的、被守护的安全感油然而生。她微微侧过头,偷偷看他。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他线条优越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他似乎总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然后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看,我就在这里。
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离别的时刻无可避免地到来。周也必须返校上晚自习。两人站在校门口,周遭是返校学生的喧嚣,离别的愁绪却像无形的丝线,提前缠绕上来。李泽宇忽然想起了什么,变魔术似的从那个陪伴他来回奔波的双肩包里,掏出一个包装得有点笨拙却很用心的盒子,塞到她手里。
“什么呀?”周也好奇地问,盒子沉甸甸的。
“回去再看。”他神秘地眨眨眼,像藏着什么宝贝。然后,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好好上课,别分心。下次放假,我还来。” 他的语气那么笃定,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看着他再次转身,大步走向公交站台的背影,周也抱着那个盒子,眼眶莫名地发热。回到宿舍,在室友好奇的目光下,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质八音盒,上面有个旋转跳舞的小人。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展开,是他熟悉的、干净利落的笔迹:
给小也同学:
高三很苦,像没有尽头的隧道。但别怕,也别停。
每一次你觉得撑不下去,觉得黑暗快要吞噬你的时候,就打开它听听。
记住,有个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正拼尽全力地、努力地朝你跑来。
他跑得很快,所以,你也千万别停下脚步。
—— 你的River & 泽宇**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猛地涌上鼻尖。她轻轻拧动八音盒的发条,清脆、舒缓而熟悉的《卡农》旋律叮叮咚咚地流淌出来,瞬间盈满了这间小小的、弥漫着油墨和汗水味道的宿舍空间。周也把冰凉的八音盒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和那跨越千山万水带来的、沉甸甸的心意。28小时的硬座颠簸,56小时的路途劳顿,只为了换取这加起来可能只有十几个小时的短暂相聚。这份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奔赴,成了她高三这片灰暗、压抑、望不到边际的苦海之上,最亮、最暖、最让她舍不得放弃的灯塔。
**元旦假期:湿冷的出租屋与驱散阴霾的笑话**
高三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试卷和考试轮番轰炸,压得人喘不过气。一模考试的惨败,像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风雪,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周也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微弱的信心和勇气。成绩单发下来的那个下午,世界仿佛失去了颜色。她把自己反锁在出租屋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铅灰色的天空。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床角,看着地板上散落的、刺眼的低分试卷,眼泪无声地、大颗大颗地往下砸。巨大的挫败感和对未来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吞噬。她觉得自己完了,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固执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响了很久,她才像被抽走了魂魄般,木然地划开接听。
“周也?”李泽宇焦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强烈的穿透力,“成绩出来了?怎么样?说话!别吓我!”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周也紧绷的神经和强撑的堤坝瞬间崩溃。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绝望:“……考砸了……好差……真的好差……李泽宇……我完了……我考不上了……” 她语无伦次,只剩下最本能的哭诉。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她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几秒钟后,是他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声音,像一道命令劈开了她的混乱:
“地址!发我!现在!立刻!”
“你……你要干嘛?”周也抽噎着,脑子一片混沌。
“买票!去你那!”他的回答简洁有力,没有一丝犹豫,“别哭!待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到!”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只剩下忙音。
又是那趟熟悉的、漫长而折磨人的K字头列车。元旦假期只有短短三天,他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硬座。在拥挤、嘈杂、弥漫着各种复杂气味的车厢里,他又一次颠簸了二十多个小时。当他在一个湿冷得刺骨的傍晚,裹挟着广州特有的、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意,敲响周也出租屋那扇薄薄的木门时,周也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门一开,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门外的李泽宇,穿着一件不算太厚的夹克,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肩膀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由湿冷空气凝结成的细小水珠。他放下那个陪伴他长途跋涉的背包,甚至没顾得上拍掉身上的寒气,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门内那个穿着单薄睡衣、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色苍白、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女孩。
“傻姑娘……”他低叹一声,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浓重的疲惫。下一秒,他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地将她冰冷、微微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他身上带着室外的凛冽寒气,怀抱却异常滚烫而坚实,像一座突然降临的、可以抵挡一切风雨的堡垒。
“一次考试而已,天塌不下来。”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看我,坐那么久的破硬座都没散架,你这点挫折算什么?嗯?” 他收紧手臂,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冰凉的手指,眉头立刻蹙紧。他松开她,不由分说地把她冰凉的小手攥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用掌心用力地搓着,试图驱散那刺骨的寒意。“冻成这样也不知道多穿点!” 语气里带着心疼的责备。他环顾了一下这个狭小、简陋、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发出微弱红光的小电暖器的房间,眉头皱得更深了。南方的湿冷,是北方人难以想象的魔法攻击。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塞回冰冷的被窝里,用被子裹紧。自己则拉过房间里唯一一把吱呀作响的椅子,紧挨着床边坐下。然后,他从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变戏法似的翻出路上特意买的姜糖,剥开一颗塞进她嘴里,又递给她一罐捂在怀里、还带着他体温的热奶茶。
辛辣的姜糖在口中化开,暖流顺着喉咙滑下。温热的奶茶熨帖着冰凉的掌心。周也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来,别想那些糟心分数了,”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轻松愉快的语调,“听哥给你讲个笑话,保准你笑出声。” 他开始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描述他那个书呆子室友在物理实验室里闹出的惊天大糗事——如何把示波器当成了微波炉,差点烤糊了午饭。他模仿着室友目瞪口呆的表情,夸张地描述着冒烟的“实验品”,笨拙的动作和搞笑的语气,终于成功地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笑容,从周也布满泪痕的脸上艰难地拉扯出来。
看到她终于露出的笑容,李泽宇眼底也染上了暖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没有过多地追问考试的具体细节,也没有讲那些空洞的“失败是成功之母”的大道理。他只是用他的存在、他温暖的掌心、他递来的姜糖和热饮、以及那些并不算多高明却充满了鲜活生活气息的笑话和见闻,一点点、耐心地驱散着她心头的厚重阴霾和刺骨寒冷。他的陪伴本身,就是最好的良药。
这宝贵而短暂的三天假期,他像个突然降临的田螺姑娘。他帮她整理书桌上堆积如山、杂乱无章的复习资料,把散落的试卷分门别类归置好;他帮她重新梳理那本被红叉占据了大片江山的错题本,用清晰的思路指出症结所在;他甚至挽起袖子,笨拙地操作着那个小小的电热锅,给她煮了一碗虽然卖相不佳但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狭窄、冰冷、曾经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出租小屋,因为他带来的生气、暖意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渐渐驱散了孤寂,重新有了温度。
离别时刻再次来临。在出租屋门口,他背起那个熟悉的背包,低头看着送他出来的周也。她的眼睛虽然还有些红肿,但里面已经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他伸出手,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揉了揉,然后,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他的目光深邃而温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刻进她心里:
“小也同学,记住,失败不是因为你不行,只是暂时没找到对的方法,或者运气差了一点点。别怕,我在苏州等你。我们一起找,总能找到那条通往光明的路。” 这句话,像一道穿透阴霾的微光,重新点燃了她心底那几乎熄灭的希望火种,为她指明了继续跋涉的方向。
**寒假春节:放弃团圆的守岁与雪花的约定**
当高三上学期最后一场模拟考的尘埃落定(对广州而言,一场罕见的、夹杂着冰粒的冷雨勉强算作“大雪”),也意味着寒假和中国人最看重的春节即将到来。周也的父母已经提前打了好几个电话,殷切地询问她归家的日期,电话里是掩饰不住的思念和对年夜饭的规划。周也握着发烫的手机,听着父母熟悉的声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桌日历——那个被红笔用力圈出的日子,是李泽宇上次离开时,亲口承诺的“寒假我来陪你”。
巨大的纠结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一边是父母的殷切期盼和传统团圆的召唤,一边是那个跨越千里、风雨无阻奔向她的承诺。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犹豫了很久,才试探着给李泽宇发去信息:【泽宇,快过年了……你家里……叔叔阿姨肯定盼着你回去团圆吧?】
LZY的信息几乎是秒回,带着一种让她心头发烫的轻松和理所当然:【安啦!早就跟他们说好了,今年春节有极其重要的战略任务,不回苏州了!票已买好,K527,老时间老地点接驾![酷][酷] 等着我!】
周也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为了陪她度过高考前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寒假,他竟然真的放弃了回家与父母团圆过年!一股汹涌的暖流裹挟着浓烈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感动,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让她喉咙发紧,眼眶发热,一个字也回复不出来。这份牺牲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这一次,当李泽宇风尘仆仆地抵达时,广州正经历着多年罕见的、接近零度的极端湿冷天气。天空是铅灰色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湿气,无孔不入。他穿着一件厚实的深色羽绒服,脖子上严严实实地围着一条灰色羊毛围巾——那是周也上次逛街时,红着脸硬塞给他,说他戴灰色好看。他拖着行李箱,鼻尖冻得通红,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沾着几颗细小的、未来得及融化的冰晶,不知是火车上带下来的寒气凝结,还是广州这反常天气的“馈赠”。
“哇!广州这是要造反啊!比我们苏州冬天还冷!”他夸张地搓着手,哈出一大团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看到站在校门口、裹得像只小熊、正翘首以盼的周也时,他冻得有些僵硬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周也同学,新年快乐啊!虽然提前了点!”
他放下行李箱,变戏法似的从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印着精致苏州园林图案的红色纸袋,递到她面前,袋子似乎还带着他怀里的暖意:“喏,我妈特意寄过来的年货,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给你的。她说:‘让小也同学多吃点,高三学习太辛苦,要补补。’”
周也接过那个沉甸甸、带着他体温的红色纸袋,里面是包装精美的苏式糕点、松子糖和蜜饯。鼻尖的酸涩感更重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闷:“……谢谢阿姨。也……也替我谢谢叔叔阿姨。” 她心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感动。他父母不仅同意儿子不回家过年,还特意准备了年货给她,这份包容、理解和无声的接纳,比任何礼物都更让她觉得温暖和珍贵。
除夕夜,两人挤在周也那间小小的、只有一个小电暖器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出租屋里。窗外是广州禁燃区稀疏寥落的鞭炮声,断断续续,远不如北方或苏州老家那种震耳欲聋、硝烟弥漫的热闹。他们用周也那台旧笔记本电脑放着喧闹的春晚当背景音,声音调得不大。面前的小折叠桌上,摆满了从超市采购来的速冻饺子、真空包装的烧鹅、卤味拼盘,还有几罐可乐和果汁。简单,甚至有些寒酸,却是他们能准备的最丰盛的“年夜饭”。
“来!”李泽宇举起装着可乐的玻璃杯,脸上是温暖而真挚的笑容,驱散了屋内的清冷,“这第一杯,庆祝我们勇敢坚强的小也同学,即将迎来高考前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寒假冲刺!胜利在望!”
外,不知何时,细小的、几乎肉眼难以看清的白色颗粒,混合着冰冷的雨丝,无声地飘落下来,轻轻敲打在玻璃窗上,瞬间就化成了一颗颗细小的水珠。
“泽宇!快看!”周也惊喜地指着窗外,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下雪了!是雪!广州下雪了!” 这对于地处岭南的广州来说,简直是罕见的奇观。
李泽宇也立刻凑到窗边,鼻尖几乎贴上了冰凉的玻璃。他专注地看着窗外那稀稀落落、转瞬即逝的“雪”,眼中映着窗外的微光和身边女孩兴奋的笑靥。他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很郑重地看着周也的眼睛,仿佛在许下一个重要的承诺:
“周也,等明年夏天,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们一起去北方,去看真正的雪,好不好?去看大雪覆盖下的红墙金瓦的故宫,去真正的滑雪场,在厚厚的雪地里打滚撒野。”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银装素裹的世界和他们在雪中欢笑的身影。窗外,那细小的、象征着奇迹与希望的雪花(冰粒)无声飘落,融化。屋内,昏黄温暖的灯光下,电暖器发出滋滋的轻响。周也看着他被暖气熏得微红、写满真诚的脸颊,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坚定温度,没有任何犹豫,重重地点头,声音清晰而有力:
“好!一言为定!”
在这个没有丰盛家宴、没有家人环绕、只有速冻饺子和超市熟食的异乡除夕,在这个飘着罕见冰粒(雪)的南国湿冷冬夜,他们守着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有限热量的电暖器,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却郑重地许下了关于未来、充满无限光明和希望的约定。李泽宇,这只不知疲倦、不畏风雨的候鸟,用他一次次跨越千里的坚定奔赴,在她高三这段最灰暗、最沉重、最需要支撑的时光里,稳稳地筑起了一个名为“安心”的巢。周也知道,无论前路多么崎岖艰难,无论题海多么深不可测,总有一盏灯在名为“未来”的终点为她执着地亮着,总有一个人,会穿越所有的风雨和距离,义无反顾地向她奔来。这份笃定的信念,成了她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最强大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