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吴邪跪在杭州老宅的青石板上，暴雨将他的衬衫浇得透湿。手中的信笺已被雨水洇成絮状，墨迹晕染开来，模糊了“长白山见”几个字。三天前，他收到了张起灵从青铜门寄出的最后一封信，而此刻，张家老宅的管家面无表情地将一捧银白发丝放在他面前。

“族长于昨日卯时羽化。”管家的声音像冰棱，“这是他最后的念想。”

吴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雨水在舌尖漫开。三个月前，他不顾王胖子和小花的阻拦，执意带着医疗团队闯入长白山。青铜门后的世界一片混沌，张起灵倚在石壁上，曾经不染尘埃的黑衣爬满蛛网，苍白的脸如同破碎的玉。

“你不该来。”张起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却本能地想要触碰吴邪的脸，却在半空僵住。吴邪这才发现，那双曾经能斩断世间邪祟的手，此刻布满细密的裂纹，每道缝隙里都渗出暗金色的液体，如同被腐蚀的青铜器。

张家的禁忌在这一刻彻底揭开。历代守门人在完成十年之约后，会因承受不住青铜门后的力量而逐渐“青铜化”——皮肤硬化，血液凝固，最终成为守护大门的活祭品。张起灵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所以才会在最后十年，用淡漠伪装温柔。

“带我走，小哥。”吴邪抓住他的手腕，滚烫的泪水滴在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纹上，“我们回杭州，我找最好的医生......”

“来不及了。”张起灵抽回手，动作轻缓却不容置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藏海花。“这花只在青铜门后开放，花期只有一瞬。”他将花瓣放在吴邪掌心，“就像我们的时间。”

此后的日子，吴邪寸步不离地守在张起灵身边。他看着那双清冷的眸子逐渐失去光泽，看着那抹挺拔的身影慢慢佝偻。每当张起灵疼得颤抖，却强撑着不肯发出声音时，吴邪就会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颈间：“疼就喊出来，我在。”

而张起灵只是将脸埋进吴邪发间，贪婪地汲取着属于人间的温度。他的声音含混在吴邪肩头：“吴邪，如果有来世......”

最后那夜，长白山罕见地飘起大雪。张起灵的皮肤已经变得和青铜门一样冰冷坚硬，唯有心口还残留一丝暖意。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吴邪推离身边：“走......别看着我......”

吴邪被张家众人强行拖出青铜门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相撞的闷响。那声音他永生难忘——是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坠地的声音。

回到杭州后，吴邪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开始写永远寄不出去的信。他写西湖的荷花开了，写胖子新开的火锅店生意火爆，写小花在拍卖会上拍下了和小哥相似的古玉。每封信的末尾，他都会写：“长白山的雪又下了，我很想你。”

五年后的清明，吴邪带着藏海花来到青铜门前。他将花瓣轻轻放在门缝里，恍惚间，似乎又看见那个挺拔的身影从雾中走来。

“吴邪。”虚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忘了我。”

吴邪却笑着摇头，任由泪水砸在冰冷的青铜门上：“小哥，你说过，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可你没说，要用你的余生，换我一世长痛。”

山风卷起他鬓角的白发，与漫山的雪融为一体。藏海花的花瓣被风吹起，飘向云雾深处，仿佛那个永远年轻的灵魂，从未真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