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顺一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徐镇北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军营。二十岁的少年将军已经褪去了稚气,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眉宇间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北风卷着雪花扑在脸上,他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只是微微眯起眼,看着斥候从远处打马而来。
"报——匈奴左贤王部已越过黑水河,距北疆城不足百里!"
城墙上的将士们骚动起来。徐镇北抬手,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副将:"点狼烟,传令各营戒备。"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副将迟疑道:"将军,要不要先请示朝廷......"
"等朝廷的旨意到,匈奴人的刀就该架在脖子上了。"徐镇北解下大氅扔给亲兵,"我父亲当年守北疆时立过规矩——犯境者,先打再报。"
他走下城墙时,听到身后有士兵小声议论:"少将军和徐老将军真像啊......"
像吗?徐镇北在心里苦笑。父亲被明升暗降调回京城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皇帝一边倚重徐家,一边不动声色地削弱徐家在军中的势力。这次匈奴来犯,朝中竟无人愿意领兵,最后还是他这个刚及冠的少年被推了出来。
军营里的火把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徐镇北掀开帐帘,热气扑面而来。他解下佩剑,忽然动作一顿——
帐内有人。
"谁?"他厉喝一声,手已按在剑柄上。
"多年不见,少将军的警惕性倒是没退步。"
熟悉的声音让徐镇北浑身一震。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影,素白劲装,腰间银光闪烁。少女已经完全长开,眉目如画,只是眼神比当年更加锐利。
"沈知微?"徐镇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知微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太傅大人让我来的。"
信上是太傅熟悉的笔迹:
「镇北吾侄:知微已尽得我真传,可助你一臂之力。北疆恐有大变,务必小心。」
徐镇北抬头,对上沈知微沉静的目光。他突然发现,当年那个在雪地里朝他扔银针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能与他平视了。
"你会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沈知微唇角微扬,手腕一翻,三枚银针钉在帐内立柱上,排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够用吗?"
徐镇北突然笑了。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一处山谷:"明日我会带轻骑兵从这里突袭匈奴前锋,需要有人提前埋伏在山脊......"
沈知微已经走到他身旁,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交给我。"
那一夜,军帐中的烛火亮到天明。
三日后,北疆大捷。
徐镇北的战术大胆果决,沈知微带领的奇兵更是神出鬼没。匈奴人怎么也没想到,看似毫无防备的北疆城,竟然埋伏着这样一支精锐。当左贤王被生擒时,这个草原枭雄还在怒吼:"你们汉人狡诈!"
徐镇北擦着剑上的血,闻言冷笑:"兵不厌诈,这不是你们匈奴人最擅长的吗?"
庆功宴上,将士们喝得东倒西歪。徐镇北独自站在城头,望着远处的雪山。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在想什么?"沈知微问。
"我在想,"徐镇北轻声道,"这场胜仗传回京城,陛下会是什么反应。"
沈知微沉默片刻:"太傅大人说,陛下最近身体欠安,朝政多是丞相在处理。"
徐镇北转头看她:"我姐姐......皇后娘娘还好吗?"
"不太好。"沈知微实话实说,"陛下近年性情越发多疑,宫中人人自危。"
寒风卷着雪花掠过城墙。徐镇北忽然伸手,拂去沈知微肩上的落雪。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的暗器,"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能教我吗?"
沈知微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忽然笑了:"可以,不过......"她凑近一步,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铁锈般的血腥气,"得先交学费。"
"什么学费?"
沈知微没有回答。她转身走向城墙另一端,腰间的银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徐镇北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天,她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枚银针作为约定。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走了。
捷报传回京城的第七天,圣旨到了。
皇帝龙颜大悦,加封徐镇北为镇北将军,赐黄金千两。但在圣旨的最后,却有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闻卿麾下有能人异士,朕心甚慰,望早日带回京城,以慰朕怀。」
徐镇北捏着圣旨的手指微微发白。他看向身旁的沈知微,发现她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他在试探。"沈知微低声道。
徐镇北缓缓卷起圣旨:"我知道。"
当晚,军营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徐镇北的兄长徐怀挺,如今在禁军任职。兄弟二人三年未见,本该把酒言欢,徐怀挺却神色匆匆地将徐镇北拉到帐外。
"陛下已经起了疑心。"徐怀挺压低声音,"这次胜仗来得太快,朝中有人弹劾你擅权。"
徐镇北冷笑:"我保的是北疆百姓,何错之有?"
"问题就在这儿。"徐怀挺苦笑,"你太得民心了。陛下最近......"他欲言又止,"总之,尽快回京一趟,让陛下亲眼看看你的忠心。"
徐怀挺走后,沈知微从暗处走出:"你打算怎么办?"
徐镇北望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