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墙的星轨

晨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磨砂玻璃窗在电子公告板上投下斑的光晕。江碎安把后背紧贴在冰凉的瓷砖墙面，校服布料与墙面的摩擦声淹没在早读前的嘈杂里。匿名墙界面加载时的缓冲图标转了三圈，她左手腕的星星手链勾袖口线头，金属星星边缘屏幕反光里划出细小的光痕。

"三年了，我还是不敢告诉你。"

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半厘米，指腹能感受到手机壳边缘凸起的防滑纹路。相册里出的照片是五店桌上那些糖粒出的歪斜五角星，夕阳透过玻璃杯在桌面上投下的菱形光斑恰好落在星星缺角的位置。走廊广播突然响起钢琴版的上课预备铃，身后跑过的男生背包带甩在她肘关节，手机脱手时在空中翻转了两周半。

"啪——"

手机正面朝上滑出三米远，发送成功的绿色进度条在晨光里格外刺眼。江碎安扑过去时膝盖撞到消防栓外壳，校服裙摆沾上灰尘的刹那她看见屏幕弹出"芋圆不加糖"账号的新消息提醒。走廊拐角传来林小满性的圆头小皮鞋脚步声，拍立得相机的取景框反光在墙上一闪而过。

"哇哦。"林小满的指甲敲在相机金属外壳上，"这个表情值得用掉我最后一张相纸。"她按下快门的咔嚓声与江碎安抢夺手机的动作同步发生，相纸吐出的瞬间，江碎安的耳后已经蔓延开火烧般的绯红。

学生会办公室的玻璃柜里，市级三好学生奖杯的棱角将阳光折射成破碎的光点。徐丞的执勤本摊开在墨时怀常坐的位置上，钢笔尖在"7:15匿名墙异常登录"这行字下面洇出墨渍他手机屏幕上运行着的IP追踪程序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与此同时，抽屉深处传来三短一长的特殊震动——那是墨时怀调成静音状态的私人手机。

"有意思。"徐丞的圆珠笔在纪律评分表上画了个星号，他点开匿名墙最新动态时，舌尖抵住上发出轻微的啧声。屏幕上糖粒拼成的星星照片放大后，能清晰看见奶茶杯垫上被尖戳出的小，墨点边缘还沾着半粒方糖。

林小满哼着《小星星变奏曲》把刚显影的照片塞进纪律册时，德育处走廊的风正好掀起评分表一角。徐的拇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IP追踪结果页面加载到百分之九十时，学生处主任的皮鞋声楼梯转角传来。他下意识用纪律册遮挡屏幕，林小满塞入的照片从册页里滑出半截——画面里江碎安惊慌抬眼的瞬间，瞳孔里映着匿名墙上刚刚发送成功的消息。

"徐丞同学。"主任的眼镜链缠在纪律检查表的夹子上，"解释为什么全校教师都收到了这封邮件？"他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群发邮件的发送记录，收件人列表里"全体教职工"的红色标记格外醒目。附件里"芋圆不加糖登录IP：美术教室03号机"的定位截图下方，还带着徐丞私人邮箱的档。

墨时怀推开办公室门的动作带进一阵穿堂风，纪律册翻动的纸页间，那张拍立得照片完全滑出来。目光在照片停留了0.秒——正好是江碎安睫毛在阳光下投下阴影，也是锁屏界面自动切换成下一张漫画草稿的间隔。徐丞突然站起的动作撞翻了墨水瓶，蓝黑色液体漫过照片边缘时，墨时怀看见自己袖口沾着的奶茶渍，和上周五江碎安校服上同样的污渍位置分毫不差。

"学生会例会在升旗。"墨时怀的声音比平时低八度，他弯腰捡起照片让徐看清了他后颈凸起的骨节，"德育处要所有值周重新签署保密协议。"他的钢笔在值班表上签到时，笔尖在纸张纤维里拖出条细小的裂痕，和江碎素描本上被橡皮擦破的痕迹如出一辙。

林小满的圆头皮鞋在瓷砖上转了个圈，她举起相机对准办公室玻璃窗。取景框里，墨时怀制服的背影与窗外电子公告板重叠，匿名墙上最新消息的发送时间显示为7:16，正是徐丞的IP程序捕捉异常登录的同一。美术教室方向传来拖把倒地的闷响，江碎安逃跑时撞翻的水桶在走廊留下道蜿蜒的水痕，水面倒映着被主任没收的手机屏幕——锁屏壁纸张褪星星手链特写，镀层剥落处露出底下灰白的金属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