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与偏振光的交点

冬至日的阳光斜斜切过走廊，林小满抱着作业本路过物理实验室时，听见里面传来玻璃器皿轻碰的声响。江逾背对着门站在实验台前，手里的偏振片在阳光下转出虹彩，他指尖夹着的纸条边缘，用铅笔描着半道熟悉的抛物线——和她上周落在篮球场的草稿纸背面画的那条，弧度分毫不差。

"这个角度能让激光束刚好穿过树苗的影子。"他头也不回地递过片墨绿色镜片，林小满接过来时，指尖触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转笔留下的痕迹，和她握跳高垫磨出的茧子在同一位置。实验室的窗台上摆着盆豌豆苗，茎须正沿着支架缠成螺旋，而江逾刚在黑板写下的光的折射方程，等号右边的数值恰好等于豌豆苗攀爬的角度弧度值。

放学时林小满在沙坑旁看见新的石子阵，抛物线顶点嵌着的不再是玻璃片，而是块切割成菱形的偏振光片。她蹲下身调整镜片角度，突然看见阳光透过菱形在树干投下的光斑，竟组成了江逾校服上的校徽图案。树皮去年的粉笔痕旁新刻了行小字："tan(仰角)=（你跳过的高度+我算的光速）/时间参数"，括号里的"你"字被刻得特别深，木屑里还嵌着半根蓝色钢笔尖——和江逾总别在耳后的那支同款。

夜自习的数学单元考，最后道附加题是证明"斜抛运动轨迹与椭圆轨道的对称性"。林小满算到第三页时，草稿纸边缘突然被塞进张便签："试试用偏振光的振动方向分解速度矢量。"她转头看见江逾正在转笔，笔杆反射的光在天花板划出细碎的弧线，而他草稿本上画的辅助线，恰好把她卡壳的抛物线分成两个对称的三角形，像极了他们上次在科技馆看到的双螺旋结构。

周末去图书馆查资料，林小满在旧期刊架后撞见江逾。他手里捧着1985年的《天文爱好者》，某页关于流星雨轨迹的插图旁，有人用铅笔圈出两条相交的抛物线，注脚写着："当两颗流星的轨迹交点恰好是观测者位置时，时间会出现短暂的偏振现象。"江逾抬头时，眼镜片反射的光刚好落在她胸前的校牌上，而她校牌背面用荧光笔写的抛物线参数，此刻正与他书签上的数字重叠成完整的方程。

父亲的天文望远镜被搬到了篮球场，江逾正在调试赤道仪。"下周四的象限仪流星雨，辐射点刚好在树苗的方位角上。"他递给林小满副红色滤光镜，"用这个看，流星轨迹会变成你跳高时的抛物线颜色。"林小满戴上滤光镜，视野里的星空突然蒙上层暖色，而江逾调整望远镜的手影，正沿着她去年画在地面的抛物线轮廓移动，指尖划过的每个坐标点，都对应着她错题本里红笔修改过的参数。

流星雨那晚，林小满发现江逾的高速摄像机架在了特别的角度——镜头同时框住树苗和她常站的沙坑位置。当第一颗流星划过，她透过滤光镜看见两道重叠的抛物线：一道是流星的轨迹，另一道是江逾提前用荧光粉在地面撒出的弧线，而两条抛物线的焦点，恰好落在她跃起时的最高点。江逾突然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他用算法生成的动态模型：她的跳高轨迹与流星轨道在三维空间里形成对称的双曲面，交线处闪烁着偏振光特有的彩色光斑。

"知道为什么偏振光能分解轨迹吗？"他蹲下来调整镜头，发梢扫过她手背，"因为每个抛物线的顶点，都是光的振动方向改变的临界点。"林小满看着他耳后别着的钢笔，突然想起某天值日生擦黑板时，江逾趁乱在她座位旁的墙上快速画过什么——此刻她才惊觉，那道被擦掉的浅痕，正是她某次失败跳跃的轨迹，而他当时补上的辅助线，竟预言了她后来成功的角度。

冬至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林小满在树苗根部发现个金属盒。打开后是叠曝光片，每张底片上都有她跳高的剪影，而背景里的星空被江逾用不同颜色的滤光镜处理过——蓝色底片上，她的轨迹与北斗七星的连线形成抛物线；红色底片里，沙坑的石子阵和行星轨道重叠成对称图形。最底下的底片没有冲洗，背面用钢笔写着："当偏振光穿过你跃起时的空气层，每个光子的振动方向都在解同一个方程。"

清晨的雪光映着教室窗户，林小满看见江逾的课桌上放着本新的错题本。扉页用银粉笔写着道未完成的方程："（你的起跳速度+我的光速常数）×sin(我们的夹角)=______"。她笑着拿起粉笔，在等号右边画上道彩虹色的抛物线，而此时江逾正举着偏振片站在门口，镜片折射的光恰好穿过她画的弧线，在黑板上投下两个重叠的光斑——像极了他们在天文台看到的，两颗流星轨迹相交时爆发出的彩色光芒。

树苗在雪下抽出新的枝桠，林小满发现去年刻着粉笔痕的地方，不知何时被人用透明胶带贴上了片偏振光片。当阳光穿过镜片，在地面投出的光斑恰好是个等号，而等号两端，分别是她的跳高轨迹和江逾画的星光抛物线。远处的物理老师正在讲台上演示光的干涉实验，光屏上跳动的明暗条纹，每道亮纹的间距，都在重复着沙坑里那圈石子阵的数学韵律。

她合上错题本，发现最后一页多了张偷拍的照片：自己在沙坑跃起的瞬间，江逾举着偏振片站在阳光下，镜片反射的光刚好在她脚底形成抛物线的焦点。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所有轨迹的相遇都不是偶然，就像偏振光知道该在哪个角度，让两条抛物线成为彼此的解。"而窗外的雪正以完美的抛物线弧度飘落，每片雪花的晶体结构里，都藏着她和他共同解过的，关于上升与凝视的光学方程。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