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人影举起平安扣的刹那，林默后槽牙里的金属片突然共振。那块刻着母亲字迹的芯片在他掌心翻了个面，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针孔——是盲文。

黑色液体漫到胸口时变得粘稠，像冷却的沥青裹住身体。林默挣扎着抬起手臂，指尖刚碰到闸门观察窗，玻璃上就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纹。三道影子在裂痕中扭曲变形，最清晰的是现世沈言白大褂袖口的血渍，新鲜得还在往下滴。

"你们把我母亲变成了第几号样本？"

液体里突然浮起几张病历纸，1969年7月16日的日期被反复涂改过，墨迹晕染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林默抓住最完整的那张，纸页却在触碰瞬间碎成银屑，拼出母亲躺在实验舱里的画面。她脖颈处的条形码正在渗血，编号L3的"3"字下半截被指甲划烂了。

穿防护服的人影在闸门后晃动，机械运转声突然变成婴儿啼哭。林默太阳穴突突直跳，芯片上的盲文开始灼烧皮肤，疼痛顺着神经直窜向后颈——那里有块他从不记得来历的疤痕。

黑色液体凝成镜面时，幼年林默的幻影正趴在实验舱外。七岁的他踮着脚，手指在结霜的玻璃上描摹北斗七星。真正的母亲突然拍打舱壁，口腔里喷出的血沫在零重力环境下凝成漂浮的红色星群。

"记住真正的星空！"

这句话炸响的瞬间，现世手术室里的沈言突然转头。隔着记忆与现实的夹层，他的手术刀精准刺入监控镜头，刀刃反射的冷光穿过时空缝隙，在林默眼前拼出完整的星图。缺失的第七颗星位置，赫然是闸门电子锁的蓝光焦点。

液体幻化的母亲形象开始溶解，她最后塞来的平安扣突然裂开，里面掉出微型胶片。1969年的沈言在手术台上挣扎着喊了什么，但声音被老式示波器的蜂鸣切断。林默只看见他染血的嘴唇在重复三个音节，口型分明是"Live Seven"。

闸门观察窗的三重人影同时抬手。当他们的手掌贴上玻璃，血珠顺着锈迹滑落，在窗面留下DNA链状的光纹。林默自己的条形码突然发光，荧绿色的"1969.07.16"变成流动数据，涌入电子锁的识别区。

"所以这才是钥匙..."

黑色液体沸腾着卷起漩涡，将漂浮的病历碎片全部吸向闸门底部。林默踉跄着扑过去，看见最关键的纸页卡在门缝——那是母亲死亡证明的副本，签发日期被改成2003年的地方还留着原始钢印的凹痕。

婴儿啼哭突然近在耳边。林默转头时，液体镜面映出保温箱里的新生儿，呼吸面罩上结着冰晶。医护人员抱起婴儿的瞬间，防护服胸口的L7编号在反光中格外刺目。那孩子脚踝上系着的，正是如今戴在林默手腕的平安扣。

"我...就是第七号样本？"

芯片突然全部嵌入闸门锁槽，机械齿轮咬合声震得液体表面泛起血珠。现世沈言的白大褂袖口突然穿透时空缝隙，染血的手抓住林默手腕。在两人皮肤相触的刹那，林默看见对方无名指的伤口深处——有银色的记忆金属在蠕动。

"别看疤痕！"三个时空的沈言同时喊出这句话时，闸门轰然开启。黑色液体退潮般散去，露出地面镶嵌的北斗七星阵列。林默跪在缺失的第七星位置，发现那里刻着母亲真正的死亡日期：1969年7月16日23:07。

手术室监控画面突然全部静止。现世沈言的白大褂落在林默肩上，口袋里滑出老式底片。对着闸门内涌出的强光，林默看见底片上重叠着两个影像：1969年的母亲抱着婴儿，而2003年葬礼上的骨灰盒里，装的其实是实验日志。

液体彻底退去的刹那，平安扣的银屑在空中组成最后一行盲文。林默摸到第一个凸点时，后槽牙里的金属片突然全部脱落，在血泊中拼出母亲临终真正的耳语：

"北斗指引第七样本回家"

林默的指尖陷入北斗七星刻痕的凹槽，金属碎屑突然像活物般钻进指甲缝。现世沈言的白大褂在强风中猎猎作响，袖口甩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出不同年份的实验室场景。

"二十三时零七分——"林默的喉结滚动着挤出这个时间，后颈疤痕突然撕裂般疼痛。黑色液体退去后裸露的地面开始透明化，下方显现出无数排列整齐的实验舱，每个舱体表面都刻着发光编号。L1到L6的舱盖早已开启，唯有L7舱内蜷缩着的身影让他瞳孔骤缩。

沈言染血的手突然按住他后颈："别看疤痕下面的东西！"触感冰凉，可皮肤接触处却传来1969年老式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林默挣开时扯破了对方袖口，一截银色金属丝从裂缝中钻出，在空中扭成"07.16"的形状。

透明地面突然传来敲击声。林默低头，看见母亲的脸贴在L7舱盖内侧，苍白的嘴唇正对着自己翕动。她手腕上的条形码在舱内液体中漂浮，编号末尾的"7"字正随着呼吸频率明灭。

"那不是我母亲。"林默的犬齿咬破了下唇，血腥味混着铁锈味冲上颚，"是2003年葬礼之后......"芯片残片突然从掌心飞起，在他眼前拼出骨灰盒X光片——那里面整齐码放的实验日志扉页上，母亲的照片被裁去了右半张脸。

现世沈言的白大褂突然裹住他头部。黑暗中传来胶片转动的咔嗒声，林默的视网膜上投影出双重影像：1969年的监控画面里，母亲正把平安扣塞进婴儿保温箱；而2003年停尸房记录显示，同一枚平安扣出现在她紧握的掌心里。

"时间锚点被修改过三次。"沈言的声音从三个方向同时传来。林默扯下白大褂时，发现闸门内侧的金属墙壁正在剥落，露出后面巨大的环形屏幕。七个监控画面同时播放着不同年份的7月16日，每个画面里的母亲都在重复相同的口型："找到真正的第七星。"

L7实验舱突然发出气密阀开启的嘶鸣。林默扑到透明地面上，看见舱内液体正在抽离，母亲的身影随之扭曲变形。她的右手五指突然穿透舱盖，抓住林默垂落的衣领——那掌心赫然是现世沈言无名指上的同款伤口。

"我们都被编进了同一条时间线。"沈言染血的指尖划过林默后颈，疤痕下的金属片发出共鸣。环形屏幕上的七个画面突然同步，显示出完全相同的场景：婴儿保温箱、L7实验舱和骨灰盒在北斗七星阵列中形成三点一线。

平安扣的银屑突然暴起，在空中组成立体星图。林默伸手触碰天枢星的瞬间，整个地面开始倾斜。他滚落到L7舱盖上时，听见母亲的声音从金属内部传来：

"你才是最初的样本。"

舱盖在他身下碎裂，无数记忆碎片向上飞溅。林默在坠落中看见最亮的那片反光里，1969年的沈言正把手术刀刺入自己后颈，刀刃挑出的银色物质凝成北斗第七星的形状。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