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糖盯着手机导航在原地转了第三个圈，刘海已经被雨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活像一条搁浅的海带。
她腾出一只手把刘海撩开，结果手里的外卖袋差点滑落，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用膝盖顶住。
"要死要死要死..."她小声嘀咕着，瞥了眼手机上的倒计时——距离送达截止还有8分钟。
手机屏幕上的导航箭头像个喝醉酒的蚂蚁，在原地转来转去。
雨水顺着她的防水外套袖口渗进去，在手腕处汇成一条小溪。
"向左转，然后向右转..."导航机械女声冷静地指挥着，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指令有多荒谬。
"我现在面前是一堵墙！左转是要我穿墙吗？"唐小糖对着手机咆哮，声音在雨幕中炸开，吓得路过的大爷一个哆嗦，差点把伞扔了。
大爷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加快脚步走开，嘴里还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啊..."
唐小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想把手机摔进水坑的冲动。
这是今天第七单了，前六单都因为各种奇葩原因差点超时——电梯故障、客户填错地址、小区门禁死活刷不开...
要是这单再出问题，她这个月的超时率就要突破天际，到时候别说奖金，怕是连基本工资都要扣光。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万豪酒店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彩色光晕，像被水洗过的油画。
唐小糖低头看看手里快要凉透的龙虾意面，包装袋上已经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算了，拼了！"她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酒店旋转门。
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高级香氛特有的木质调香气。
唐小糖打了个喷嚏，这味道让她想起上周送去殡仪馆的那束白菊——同样贵得离谱，同样让人鼻子发痒。
"您好，外卖放前台就..."穿着制服的前台小姐抬起头，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洗手间！请问洗手间在哪？"唐小糖打断她，夹着外卖袋原地小跳——刚才那场雨不仅淋湿了她的衣服，还唤醒了她早晨喝的那杯超大杯奶茶的存在感。
都怪同事小李，非说什么"奶茶买一送一不喝白不喝"。
前台小姐的微笑僵在脸上，嫌弃地指了指角落："那边左转。"
唐小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走廊尽头，差点撞上一个推着清洁车的大妈。
她在最后一秒刹住车，一个侧身滑进洗手间，动作流畅得可以去拍动作片。
五分钟后，解决完人生大事的唐小糖哼着歌走出来，正在洗手时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镜中的女孩有一张圆润的娃娃脸，眼睛大而明亮，鼻尖上还有几颗雀斑，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谁能想到她已经24岁了？
"好了，该去送..."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她迷路了。
这个该死的五星级酒店为什么要把走廊设计得像迷宫？每个转角都长得一模一样！
米色的墙纸，金色的装饰画，每隔五米一盏的水晶壁灯...唐小糖在原地转了一圈，完全分不清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见鬼了..."她小声嘀咕，掏出手机想重新导航，却发现这里信号奇差，地图页面一直在转圈圈。
远处传来脚步声，唐小糖下意识躲到一盆绿植后面——她可不想被当成可疑人物赶出去。
等脚步声远去，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不管了，先找电梯..."
她随手推开一扇看起来像安全通道的门，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水晶吊灯从挑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香槟塔在会场中央闪闪发亮，穿着晚礼服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举杯交谈。
侍者穿梭其间，托盘上的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
唐小糖张大了嘴，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湿漉漉的外卖制服，沾了泥点的运动鞋，手里已经不怎么香的外卖袋...活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冷静，悄悄退出去就好..."她正打算执行这个完美计划，突然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侍者塞给她一个托盘："快，3号桌缺酒水！"
"我不是..."
"时薪500，干不干？"侍者压低声音，眼睛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小张突然拉肚子，经理快气疯了。"
唐小糖的眼睛瞬间变成￥￥状。
送一个月外卖也赚不到500好吗！她的大脑迅速计算：这单外卖提成8块，超时扣20；在这里干两小时能赚1000，足够赔今天的超时费还有剩...
"成交！"她果断把外卖袋往角落的花盆后面一藏，接过托盘，挺直腰板走进了会场。
"记住，3号桌要威士忌，不加冰。"侍者匆匆交代完就离开了。
唐小糖深吸一口气，学着其他侍者的样子，把托盘举到肩高，试图融入环境。
“只要不惹事，送完这轮酒就溜...”她在心里默念。
命运女神显然今天请了病假。
唐小糖刚走到香槟塔附近，就感觉脚下一滑——哪位缺德人士把橄榄油洒地上了？！
她的右脚向前滑去，左腿本能地想要保持平衡，结果整个人像跳芭蕾一样转了个圈，手里的托盘划出优美抛物线...
"哗啦！"
深红色酒液在空中绽放，然后不偏不倚地全部倾泻在一个正在谈生意的男人背上。
定制西装的深灰色面料瞬间被染红，酒液顺着挺括的肩线往下流，在腰部汇成一条小溪，最后滴落在锃亮的皮鞋上。
全场瞬间安静。
连背景音乐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唐小糖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地上，手肘火辣辣地疼。
她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
男人约莫二十五岁左右，身高至少一米八五，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已经暴露了他的怒火。
他的眉骨很高，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让本就深邃的眼睛更显得深不可测。
"顾...顾总..."旁边一个秃顶中年男人结结巴巴地开口，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哦豁，完蛋。
唐小糖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
她居然把酒泼在了顾临风身上——那个传说中把犯错助理发配到西伯利亚挖土豆的商界阎罗王！财经杂志上的常客，福布斯榜上最年轻的富豪，一个眼神就能让竞争对手腿软的狠角色！
"对不起！我赔！"唐小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擦对方衣服，结果只听"刺啦"一声，西装背后的裂缝从十厘米变成了二十厘米。
顾临风抓住她乱动的手腕，声音冷得能结冰："你打算怎么赔？"
唐小糖这才注意到，西装裂开的地方露出了里面绣着名字缩写的衬里——纯手工定制，没个五位数下不来。她一个送外卖的，赔得起才怪！
"这个...这个..."她急中生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卡通创可贴，"先应急！这是限量版Hello Kitty联名款，防水防油还透气！"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甚至惊恐地捂住了嘴。
唐小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
她硬着头皮，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小心翼翼地贴在西装裂缝处。
粉色的Hello Kitty在深灰色西装上格外醒目，猫脸上那副傻乎乎的笑容仿佛在嘲笑此刻的荒谬。
顾临风眯起眼睛，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当场发作时，唐小糖的包里突然掉出一张证件。
顾临风弯腰捡起，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塑料卡片，眉头微微皱起。
唐小糖认出了自己的阳光孤儿院志愿者证，照片里的她笑得像个二傻子，头发还因为上次的儿童节活动被孩子们扎了满脑袋小辫子。
"你每周三去孤儿院？"他出乎意料地问，声音比刚才柔和了0.5度。
唐小糖一愣："你怎么知道周三...？"
"证件背面写着服务时间。"顾临风把证件还给她，突然转身对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说，"林助理，把她资料调出来，明天我要在办公室见到她。"
"啊？"唐小糖懵了，"不是，我就是一个送外卖的..."她指了指角落的花盆，"我的外卖还在那呢..."
顾临风已经大步离开，只在经过她身边时留下一句话："你有一个月时间赔偿我的西装。明天九点，顾氏集团32楼。"
他顿了顿，补充道，"迟到一分钟，赔偿金翻倍。"
唐小糖站在原地，看着手里还没送出去的外卖和剩的Hello Kitty创可贴，突然很想哭。
她只是想赚个500块外快，怎么把自己赔进去了？
角落里，被她遗忘多时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您的外卖已超时，系统自动扣款20元...】
唐小糖哀嚎一声，引来更多好奇的目光。
她生无可恋地想，明天要不要真的把APP头像换成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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