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这充满了无尽血色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学堂大考死了那么多考生,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但该怎么找理由是稷下学堂的事情,与慕霜凝无关。
慕霜凝“王一行,你去替我给东君带句话。”
慕霜凝“今日酉时过一刻,我在百花阁等他。”
王一行“小师叔,你怎么管他叫他这么亲近,轮到我就是直呼全名啊?”
王一行碎碎念:
王一行“这也太偏心了。”
慕霜凝还没说什么,易文君已经先一步跳了出来:
易文君“肯叫你全名都不错了,少挑三拣四的。”
易文君“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让师兄把你赶出去。”
一旁站在角落里的洛青阳听见师妹叫他,抱着竹剑站直了身子,似乎是思考该从哪里下手能把王一行一击打昏。
又是这种奇怪的氛围。
只是这一次吵吵闹闹的人从王一行和百里东君变成了王一行和易文君。
慕霜凝无数次叹气,感觉自己会老的很快。
慕霜凝“一行、文君,不要闹了。”
递给叶鼎之一个小玉瓶,慕霜凝嘱咐他:
慕霜凝“你的伤不致命,但需要静养,至少两个月之内,你不能再动武了。”
叶鼎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叶鼎之,敢问姑娘姓名。”
叶鼎之“来日必当报答姑娘大恩。”
慕霜凝“无需你报答。”
慕霜凝“我并非是为了救你。”
紫雨寂是她要杀之人,王一行是她要保之人,而救下叶鼎之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叶鼎之“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如何,姑娘救了我是事实,我理应报答。”
叶鼎之“若姑娘来日有何求,叶鼎之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湖上不缺重情重义之辈,慕霜凝行走在外,遇见过很多人,却没有叶鼎之这种。
他看似满是少年人该有的潇洒,实则眉宇之中却笼罩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愁绪,仿佛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暗过去。
慕霜凝原本并没有刺探别人秘密的意思,但是很快,叶鼎之的秘密便成了天启城中人尽皆知的事实。
百里东君说要来百花阁,雷梦杀不放心,有最是喜欢凑热闹的,当即招呼了一大堆师弟,成群结队地要与百里东君同行。
青龙门拜师,百里东君成了学堂李先生座下八弟子,而尹落霞则拜入了柳月门下,各有收获,总不算白来一场。
百里东君“我都说了是与人有约,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雷梦杀“你才来天启城,就说与人有约,我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雷梦杀“更何况,这百花阁里的姑娘都是会吃人的妖,小师弟你这么年轻,可把握不住。”
李心月“他把握不住,你就把握得住了?”
轻柔的女声并不娇弱,反而带出几分宛若剑芒一般的锋利与锐意,从雷梦杀身后悠悠传来。
雷梦杀“娘子我错了。”
雷梦杀认错的速度倒好,麻溜地跪在地上请罪,只可惜屡教不改,实在可恶。
他出自江南霹雳堂雷家,但祖训有言,门中弟子封刀挂剑,只许专心研究火器,更不许做官,可他一心想征战沙场,于是叛出雷家,所生子女都不许姓雷。
入江湖之后,因缘巧合之下与剑心冢冢主李素王之女李心月相爱,成婚之后,长女李寒衣也只能随母姓。
若说魏长风所在的名剑山庄是天下第二的造剑坊,藏剑两千三百柄,出名剑无数,那天下第一之名,莫过于剑心冢。
剑心冢中的剑阁,共藏剑三百柄,剩余的剑都折了扔进剑冢,每有一柄更好的剑出现,便又会折去一把无法列入剑阁的剑。
所以剑阁中,永远是剑三百。
名剑论质不论量,剑心冢不仅造出过天下第四的名剑‘心’,这一代的冢主李素王更是造出了一柄动千山,也位列十大名剑。名剑山庄,不服不行。
李心月是李素王的独女,心剑传人,这桩婚姻说是雷梦杀高攀也不为过。
拎起雷梦杀的耳朵,李心月冷然吐出两个字:
李心月“回家。”
路过雷梦杀的一群师弟时,见他们个个老实如鹌鹑,李心月冷哼一声,狠狠瞪了百里东君一眼:
李心月“年纪轻轻,就不学好。”
百里东君“冤枉啊,我是真的与人有约。”
百里东君百口莫辩。
李心月拖着雷梦杀走了,柳月捅了捅墨晓黑,示意他去看这百花阁如云的美人:
柳月“尘姑娘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是把你忘了吧。”
百里东君“什么尘姑娘?”
柳月“自然是你五师兄的心上人了。”
墨晓黑纠正他:
墨晓黑“是未婚妻。”
自从慕霜凝走了之后,便了无音讯,墨晓黑午夜梦回之时,竟害怕世上本无慕霜凝,那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抬眼之时,他恍然间看见一袭绯色的衣裙从二楼一闪而过,那身影竟隐隐有些熟悉之感。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百里东君“小姐?可我分明是与……”
他分明是与小师姐有约的。
“不会有错的,便是小姐请公子上去。”
那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裙,梳着双环髻的少女盈盈一笑,稍退后半步给百里东君让出位置,示意他上楼。
柳月和墨晓黑想上前,却被阻止:“小姐只说了请这位公子。”
百里东君“我一个人去就好了,烦请两位师兄留步。”
百里东君回过味来,小师姐的秘密真的好多啊,又是望城山又是教坊三十二阁,倒叫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柳月“小师弟,你确定可信?”
要是镇西侯府的小公子在天启城出了事,那麻烦就可就大了。
百里东君“确定。”
百里东君“我信她,就像信我自己。”
他相信师父选中的徒弟,也相信慕霜凝不会害他。
踩着一级一级台阶,便到了阁中姑娘休息的地方,那引路之人并没有停下,而是带着百里东君继续向上,直到到了一处宽阔的天台之上。
一道绯色的身影已经静静等候在那里。
百里东君“小师姐。”
慕霜凝“东君,你来了。”
慕霜凝缓缓转过身,她方才在看脚下雕梁画栋、繁华锦绣的天启城,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战争之祸已经被平定,百姓安居乐业,不管皇权的争斗如何惨烈,至少北离治下的百姓都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单论这一点,太安帝并不逊色于她的父亲。
百里东君“师姐,你寻我来,可是有要事?”
慕霜凝“是要带你见一个人。”
一点点收回目光,慕霜凝向百里东君招手。
慕霜凝“跟我来。”
她的本意是让百里东君跟着她走,结果他欢快地跑过来,直接牵住了她的手,便再也不肯放开了。
慕霜凝一愣,见他一脸无辜,便垂下眸子引他向前走,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