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只听说有药人、毒人,可能以血滋养药材解毒者,却是闻所未闻。
那一刻,苏昌河的脑海中想了一万种可怕的猜测,甚至已经给慕子蛰安排了一百种死法。
苏昌河“是慕家将你变成这样的?”
慕霜凝“不是。我在入暗河之前,就已经是这种体质了。”
慕霜凝的血没有那么神奇,不能解百毒,但正如古尘所想,面对那人人闻之变色的邪术,殷氏血脉自有反制的手段。
苏昌河“那……可是你家人对你不好?”
不怪苏昌河想太多,实在是因为他看多了这世上的阴暗面,为了高官厚禄和自身利益而抛妻弃子、卖儿鬻女的无耻之徒大有人在。
若是正常人家,又岂会将自己女儿的血肉之躯培养成解毒的药?
慕霜凝“我的家人待我很好。”
慕霜凝摇了摇头,目光中有此时的苏昌河还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慕霜凝“这只是一道必要的枷锁。”
为了锁住世人的邪念。
她垂下眼睫,任由苏昌河轻轻牵住了她的手腕,替她敷了药,又裹上厚厚的纱布。
他的动作小心且轻柔,生怕扯动了她的伤口,令她再承担一丝痛意。
凝视着苏昌河的发顶,慕霜凝那片被冰霜掩盖的心灵之地渐渐生出了一道裂缝,有春日里和煦的微风缓缓吹入,驱散着那一处地方的冷意。
良久,他托住她的手掌,在纱布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苏昌河“凝凝,不要再令自己受伤了。”
他会心疼的。
咽下了后半句,苏昌河的鼻尖仿佛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带领暗河走向光明,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慕霜凝不再需要为了完成任务而周旋于那些俗世男子之中。
苏昌河知道,慕霜凝从来不说,是因为她不想让他们可怜她,可如果她能选,绝不愿意做牺牲色相的事情。
当然,以慕霜凝的武功,可以不靠出卖色相而刺杀任务目标,但如果能靠更容易的手段完成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用最累的一种呢?
若暗河不是这么想的,不是为了利用门中女弟子的美色,便不会教导慕家女子学习媚术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慕霜凝在外,这种方法虽然进展慢些,却可以敷衍提魂殿,让他们少给她派给任务。
或者,就可以当她心理不正常了,因为杀人太枯燥乏味,所以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慕霜凝“苏昌河,你想做大家长吗?”
伸出一双手,慕霜凝和苏昌河一并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两个人靠的很近,她轻轻捧起了苏昌河的脸,直起身俯视他这张过于邪肆的面容,眼底盛着一片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暖意。
苏昌河“我可没那么多责任心,还是让苏暮雨做大家长吧。”
苏昌河“或者凝凝你来做。”
他回答得很快。
慕霜凝“苏暮雨不会做大家长的。”
他那么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要守护大家长,便绝不会取而代之。
苏昌河“那你呢,你想做大家长吗?”
慕霜凝“没兴趣。”
不出苏昌河所料,慕霜凝果然一口回绝。
她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身下的人突然加了几分力气,直接用双手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猛然往下一拽,令她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的怀中。
温热的吻和炽热的气息一瞬间逼近,苏昌河几乎是失了智一般将唇瓣烙在她的侧脸、耳后和脖颈上,还有一路向下延伸的趋势。
慕霜凝没有推开他,只是移动着手指插入了他的发间,身体卸了力道,随着苏昌河的动作而软了腰身。
她这么顺从又纵容的态度令苏昌河不由得又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声称自己在外头不小心中了招,急需慕霜凝给他制作解药。
只是白裙与玄衣散落一地,从不离身的寸指剑和短箫被丢在一旁,帷幔悠悠一晃,挡住了满室的春意。
那解药最后也没有制成,反倒是慕霜凝成了他的解药。
苏昌河“没关系,都没关系。”
他咬着她的耳垂,***********眼中有迷乱之色,又有说不清的怜惜。
苏昌河“凝凝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向你发誓,此生一定会带你走出暗河。”
他将话说得含糊,可字字句句皆是情真意切。
慕霜凝挣扎在潮水涨起降落之间,找回了一丝清明,扣着他的肩膀问他:
慕霜凝“若是走不出呢?”
苏昌河“那我便同你一起死在这里。”
苏昌河支起上半身,不管有一颗汗珠顺着胸膛的肌理滑落,那总是带着些许邪气的双眸中倒映着慕霜凝此刻发髻松散,面色潮红的模样。
他盯着她的样子,就像是藏着噬人的厉色。
苏昌河早已下定了决心,若这辈子不能带着慕霜凝走出暗河,就干脆掀了桌子,一了百了。
其实这不像是他的作风,毕竟他苏昌河一向是最会审时度势的那个人,但人活一世,总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
他愿意豁出去拼搏一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尽人事,免得来日后悔。
闻言,慕霜凝哼了一声,反问他:
慕霜凝“你舍得我死?”
苏昌河“若我活,便不舍得你死;但若我死,绝不舍得你活。”
他说这话时毫无开玩笑的意味,就仿佛一定是说到做到,是宁死也要拖着慕霜凝生死与共,绝不容许她离开自己身边的。
听起来是没有什么人性。
但世人都说暗河里都是地狱的恶鬼,那恶鬼没有人性,岂不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苏昌河“凝凝,当年的解药虽然制不出,但你并非毫无办法的,对不对?”
他趴在她的颈窝里,低声问她。
慕霜凝不语,只是拔出手上的簪子抵住了他的动脉,那个地方,只要这一簪子扎下去,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苏昌河。
但她没有扎。
现在没有,当年也没有。
她没有回应,但苏昌河知道了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