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霜凝回了暗河，一直关注她的人，自然全都得到了消息。
谢千机替谢繁花搬了三四坛酒堆在石桌上，试图劝阻这个不遵医嘱，又要一整日酗酒的人。
谢千机“少主，还是别喝了吧。”
谢繁花是谢家家主谢霸的徒弟，这一辈年轻弟子中，最得谢霸看重，他的天赋很高，若非如此，也轮不到他来做这少主之位。
但他年纪虽不大，却一身病骨，拖着一身肺病，生机透支之后只剩下满头白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干脆给自己取代号叫病死鬼。
或许正因为知道快要死了，他做任务时，悍不惧死，再难再险的任务，他豁出命去做，总是能成功的。
谢繁花“你也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谢千机的天分很不错，这辈谢家弟子中，他的机关术和阵法位列第一，但在谢繁花面前还不够看。
谢繁花“要不是慕霜凝喜欢你，我跟前可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他的本意是为了警告谢千机谨守本分，不要多管闲事，但谢千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双眸一亮，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夸奖。
谢千机“少主，你也觉得慕姐姐喜欢我吗？”
谢繁花险些连咳嗽都忘记了，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谢千机，发自肺腑地询问：
谢繁花“你有病？”
又挨骂了，谢千机委屈，但是他不说。
谢繁花仰起头，感受着辛辣的酒水穿喉而过，就像是投入湖水中的一粒石子，惊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要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
但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自己仍然还活着。
慕霜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之前提醒过你，忌烟忌酒，忌辛辣刺激之物。”
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她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分明那么悦耳，却令谢繁花的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
穿着蓝色裙裾的身影静静立在他身后，风吹拂过遮面的薄纱，姣好的五官若隐若现，但谢繁花的脸上却只有显而易见的心虚。
谢繁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霜凝“是我先说的。”
慕霜凝不理他，见他心虚，就知道他必然没有好好遵医嘱。
慕霜凝“千机，你来说。”
谢千机“慕姐姐……”
顶着谢繁花威胁的视线，谢千机果断选择了背叛他，向他的慕姐姐说实话。
谢千机“其实少主喝的算少了，一个月才喝一次。”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去看慕霜凝的脸色，趁机扣上她的胳膊，像是挂件一样挂在她身上。
谢千机“少主他身体不舒服，慕姐姐你又不在，他喝了药还是难受，才会想喝酒的。”
他试图为谢繁花说好话，不管是不是看在慕霜凝的面子上，这些年来，谢繁花对谢千机多有照顾，哪怕谢霸责骂，也多次维护他，还是有些家族情的。
谢千机知道慕霜凝心软，如果知道谢繁花是因为不能忍受病痛的折磨，才会忍不住喝酒转移注意力的，肯定就舍不得责怪他了。
果不其然，慕霜凝的眉眼瞬间软了三分，染上些许担忧之意，她转头看向谢繁花，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得温和起来。
慕霜凝“喝了药，夜里还是咳得很厉害吗？”
谢繁花“已经好很多了。”
谢繁花的病，一般的医师根本治不好，而药王谷那样江湖上人人尊敬的地方，不适合由暗河的鬼去沾染。
自慕霜凝加入慕家以来，已经帮了谢繁花许多了，他即便再没有人性，也还知道要感恩。
慕霜凝“手伸出来。”
慕霜凝搭上谢繁花的手腕，细细探查着他有些虚弱的脉象，面色凝重地收回了手。
慕霜凝“可能是我上次给你的药方还不够好，我回去再改进试试。”
谢繁花“实在治不好，就算了。”
谢繁花“不要难为你自己。”
死亡这两个字，谢繁花早已看淡了，他每一天都做好了会死的准备，更不愿意自己成为慕霜凝的拖累。
慕霜凝“我怕你伤身，总以最温和的药方治疗，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迟迟没有见效。”
说着，她扣住了谢繁花的手腕。
慕霜凝“谢繁花，若我下猛药，你害不害怕？”
那里是他的命门，但即便是知道慕霜凝此刻掌控了他的生死，他也没有反抗，这绝不是一个杀手该有的反应，谢千机将两个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谢繁花“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若是慕霜凝成心想要害他，就没必要没日没夜地替他研究可以治病的方子，所以谢繁花从不怀疑她的人品。
慕霜凝“我会先换药方试试，如果实在治不好……”
慕霜凝“你有没有想过，去药王谷求医？”
谢繁花“我不认为你的医术逊色于药王谷。”
谢繁花摇了摇头。
谢繁花“更何况，我们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去药王谷。”
药王辛百草也不一定会愿意出手救暗河的刺客。
慕霜凝“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如果能成功，你的病就不用治了。”
谢繁花“不用治？”
慕霜凝“人死了，因为身体的机能全部坏死，但人也依然活着，因为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如果操作得当，还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说话、行动。”
慕霜凝“说的简单一些，便是傀儡，只不过是有意识的傀儡。”
谢繁花“听起来，像是邪术。”
慕霜凝“确实是邪术。”
而这种邪术，被称作药人之术。
当年西楚与北离交战之时，本是边陲小国的西楚正是因儒仙古尘的药人之术才拖住了破风军前行的脚步。
被药人之术控制的军队不畏惧死亡，英勇杀敌，哪怕是断了胳膊和腿，甚至是死了，都能爬起来继续作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师父所创的药人之术，慕霜凝后来试着改进过，她想让傀儡保留活人的意识，就像是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但一直没有用活人实验过，她不能保证可以成功。
谢千机“这么厉害？”
谢千机“那岂不是另类的长生不老？”
谢千机一脸赞叹。
谢千机“慕姐姐，你已经能研制出这么厉害的秘术啦？”
慕霜凝“不是秘术，也没有被研制出来。”
慕霜凝“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
掩饰住了所有表情，慕霜凝收回了扣在谢繁花手腕上的手。
她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还不能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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