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今年好冷……”
玛利亚用手肘推开房门,跺了跺脚,将靴子上的积雪抖落。
她随手将披风甩到桌上,快步冲到壁炉前,将冻得微僵的双手伸向跳动的火焰。暖意扑面而来,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体内残存的寒意尽数驱散。赤红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寒意退去的同时,一抹淡淡的疲惫悄然浮现。
炉火上的铜锅正炖着土豆泥,白色的蒸汽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袅袅升起,缓缓将浓郁的香气送到玛利亚鼻尖。空瘪的肚子被这诱人的气味撩拨得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发出一阵低沉的鸣叫。
她拿起挂在炉子旁边的夹子,将铜罐放到一旁的木桌上,又把已经发硬的面包勉强烤软,拉过两把椅子放到桌子旁。
“伊芙琳——”
来吃饭了。
最后一句话没说出来。
通往二楼的楼梯没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就像今早院子内没有伊芙琳吹起长笛的声音。
她昨天被逮捕了。
玛利亚独自坐到桌子旁,用面包粘起一点冒着热气的炖土豆泥,腌菜膏完美融入进软烂的土豆泥里,咸酸的口感刺激着味蕾,勾动舌尖去仔细寻找混在其中的肉沫。
肉沫的味道让玛利亚十分陌生。
今年收成不好,城市里面闹了饥荒,加上现价令的放开,粮食价格飙升,很多人家里连买上面包都是勉强,更别提其他的食物和肉类。
也不知道伊芙琳怎么样,玛利亚刚才出门就是去递交探监的申请,但是被驳回了。
“请给我一个理由,”她记得自己当时质问看守,“我的申请完全合规。”
“她涉及到了富基埃-坦维尔案。”
“富基埃-坦维尔案?”玛利亚记得自己听到看守的答复后,声音差点提了整整一个八度,“她根本不认识富基埃-坦维尔!”
富基埃-坦维尔,在热月九日之后就被免职了,对他的审判是早晚的事情,但玛利亚怎么都想不到,伊芙琳能被卷进去。
这两人都没说过半句话!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
土豆泥穿过喉咙,顺着食道滚进胃里,平复着嗷嗷叫嚣的饥饿,玛利亚一边吃一边打开自己的系统,往穿越局的档案上补充信息。
伊芙琳的事情要解决,但本职工作,还要进行下去。
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原本执行穿越局任务的玛利亚,随着时间的推移,差不多要融入到这里……
不过只是差不多。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更像是砸门,玛利亚从记录穿越局档案中回过神来,刚要去开门,门就立刻被人推开,不速之客径直走入屋内。
“富歇先生?”
玛利亚站起身,后退了一步,目光游离在闯入者的身上。
“亚德莱达夫人。”
富歇脸上挂着笑容,上前一步,对着玛利亚伸出手。
玛利亚又往后退了一点,远离这条变色龙。
“您如果想要帮助您的朋友,最好是跟我达成一些合作比较合适,”富歇收回手,“您说,如果让金色青年,知道您曾是雅各宾派的人,会怎么样?哦,您的那位朋友,伊芙琳·劳尔,似乎也是雅各宾派吧。”
“您要说什么?”
“我想知道,您到底知道什么。”
面对富歇的逼近,玛利亚没有再往后退,她直直盯着富歇的眼睛,等待对方说出的话。
“1785年,您是玛丽王后身边的女官,救下了卷入项链事件中的妮科尔·勒盖·多利娃。”
“这……”
玛利亚未说出的话被富歇打断。
“1788年,您突然辞职,并且在1789年宣布放弃家族财产的继承权。”
“1789年,您随手帮助的人,是圣鞠斯特。”
“1790年,您又同样巧合,帮助到巴拉斯。”
“您和他们一直保持私交。”
“我找人问出来这些,很不容易,但也发现了一些惊喜——”
富歇的故作停顿让玛利亚握紧双拳,但凡富歇说出什么不对的话,她宁可执行穿越局的任务失败,也要把这个人给解决掉。
“巴黎之前有一个占卜沙龙,在1792年短暂出现后关闭,之后在1793年又突然出现,随后再次消失,我找人问到了占卜师的真名,玛利亚·亚德莱达·勒诺曼。”
轰!
那是快穿局发布临时任务时,指定她使用过的名字。
玛利亚狠狠用牙咬了一下嘴唇内侧,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您到底要说什么!”
“想要帮助伊芙琳·劳尔摆脱罪名,我可以提供帮助,但占卜师,为我预言一下,我该如何摆脱现在的状况。”
玛利亚撇过头去:“我不知道。”
“您不知道?的确,占卜需要时间,亚德莱达夫人,我给您十天的时间,如果您不告诉我的话,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找到伊芙琳和富基埃-坦维尔的关联。”
玛利亚的目光射向富歇。
这个人,比她想的敏锐太多了。
很危险的一条毒蛇。
“等下,”在富歇要离开的时候,玛利亚开口,因为违反穿越局对执笔者的规定,她的眼角留下一滴血泪,疼痛使她的声音颤抖,“巴拉斯……发挥你的天赋,去帮助他。”
血滴从脸颊上滑落,滴在领口洁白的布料上。
“您可以准备庆祝您的朋友沉冤昭雪。”
富歇离开了。
脑袋传来疼痛,让玛利亚瞬间蹲到地上。
她为什么会这样,身为一个优秀的,负责为穿越局收集各种资料的“执笔者”,她不该为个人感情所困扰才是……
不对,不该被困扰的是穿越局的“执笔者”,而非玛利亚·亚德莱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