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李二狗扛着锅铲像扛着菜刀般晃进镇口，铲柄上的瘸腿老狗浮雕正对着他龇牙。
昨晚黑衣老者化光前，分明在他耳边说了句“再用铲柄砸核桃就剁了你爪子”。
此刻铲身还沾着血雾凝成的油花，他甩了甩，就往镇里钻。
竟看下地下有半块焦黑的葱花饼，不知是谁掉到地上的。
“哟！这不是二狗吗？咋扛着锅铲跑坟地耍威风去了？”
卖豆腐的王婶掀开木桶盖，白花花的豆腐脑晃得他直咽口水。
李二狗刚要开口，忽听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八个抬着“为民除害”金匾的壮汉从街角转出，带头的正是克扣他工钱的王员外。
“英雄！昨晚乱葬岗的鬼火俺都瞅见了！”王员外肥脸笑成发面馒头。
腰间新扎的黄绸带比他的肚腩还晃眼，“求您给俺家护院们讲讲咋用鸡骨头砸刺客？”
李二狗摸着下巴装深沉，忽然瞥见王员外身后缩着个灰扑扑的身影。
十五六岁的少女抱着破陶罐，发间别着朵蔫巴巴的野菊，正用袖子抹眼泪。
她脚踝处缠着渗血的布条，脚边滚落着半块硬饼，三五个泼皮正拍着肚子笑：“小叫花子还敢偷俺们的狗粮？”
“慢着！”李二狗突然把铲往地上一插，铲柄浮雕的老狗眼突然亮起金光。
“这姑娘的饼，是老子赏的！”
他摸出怀里仅剩的半块烧鸡腿，在泼皮们的惊呼声中抛向空中。
锅铲如菜刀偏片烧鸭般出快速飞砍，鸡腿被切成三十二片薄如蝉翼的肉片，片花带着油星子糊了泼皮满脸。
“这招……”王员外张大的嘴里能塞进俩鸡蛋，“是传说中的‘雪花斩’？”
“错！”李二狗甩着铲上的油花，“这叫‘片皮鸭刀法’，讲究快准狠，刀刀见油不见血！”
少女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扑过来抱住他腰间，陶罐“咣当”落地，露出里面半块发霉的炊饼——正是王婆生前卖的那种。
“哥……”她鼻音带着哭腔，发间野菊蹭掉在他沾满油垢的衣襟上，“饿……”
李二狗浑身僵硬，感觉腰间被蹭上了可疑的湿痕。
这丫头该不会把他当移动灶台了吧？
他求助地看向围观的王婶，却见众人眼神诡异，王员外更是摸着胡子直点头。
“英雄出少年啊！这红袖添香的戏码，妙！”
“添你娘的锅铲！”李二狗正要辩解，少女突然抬头，清澈的眼睛里映着他沾着血污的脸，指尖轻轻戳了戳他肚子。
“哥的肚腩像发糕，能藏好多吃的。”周围爆发出憋笑的抽气声。
他只觉老脸一热，突然想起老仆临终前塞给他的肉脯，慌忙从怀里掏出来，却带出半张皱巴巴的符纸。
无妄真人昨晚塞给他的《茅山基础吐纳术》，第一页赫然画着只举着菜刀的胖鸡。
“先跟哥回灶台——呸，回家！”他手忙脚乱地把符纸塞回去，怀里却“咔嗒”掉出颗虎牙——是昨晚从面具人嘴里敲下来的战利品。
少女捡起虎牙放在耳边听，突然“咯咯”笑起来：“像鸡骨头！”
镇口的老槐树又开始晃悠，李二狗领着少女穿过哄笑的人群，忽觉后颈一凉，树上那只瘸腿乌鸦正歪头盯着他，黑豆眼里映着少女发间的野菊。
他下意识摸向怀里的玉珏，却触到断镯的裂痕。
昨晚黑衣老者化形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祖祠地宫第三层的还魂草……需用李氏血脉浇灌。”
“英雄留步！”无妄真人不知何时蹲在街角，破葫芦在掌心转得滴溜溜响。
“昨夜一战，小友的血灵诀已初窥门径，但……”他突然打了个酒嗝，葫芦口冒出缕缕青烟，“若不用‘九阳烘炉’淬炼经脉，不出三日必爆体而亡。”
“九阳烘炉？”李二狗挑眉，“是烤炉还是蒸炉？要刷油吗？”
少女突然拽了拽他袖子，指着无妄真人的葫芦：“爷爷的酒壶会冒烟，像俺家以前的灶台。”
老乞丐闻言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精光。
却在对上少女目光时骤然暗下去，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
“跟我来。”
无妄真人踉跄着起身，桃木杖在青石板上敲出“咚锵”节奏，活像在打快板。
李二狗注意到他走的路线竟暗合八卦方位，怀里的玉珏随着步伐微微发烫。
少女踩过的地方，竟开出零星的小黄花，此刻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
三人拐进镇西废弃的土地庙，供桌上摆着半坛酸梅酒和三个缺角的粗瓷碗。
无妄真人挥杖扫去蛛网，墙缝里突然掉出本破书，封面“灶王神典”四个大字被油垢浸得发亮。
李二狗刚要伸手，少女突然指着墙角惊呼：“鸡！”
一只瘸腿老母鸡正缩在蛛网里，爪子上缠着跟红绳，正是他去年中秋，从王员外家偷出来的“吉祥”。
老母鸡见到他，竟扑棱着翅膀跳上供桌，嘴里还叼着半块……玉珏？
“这是……”李二狗瞳孔骤缩，只见老母鸡爪子下还压着半块刻着饕餮纹的玉珏，与他怀中的阴阳鱼碎片形状吻合。
无妄真人突然灌了口酒，葫芦表面浮现出与玉珏相同的纹路：“此乃李家祖祠地宫的钥匙，当年你先祖将其分成四块，分别藏于……”
“藏于灶台、鸡窝、茅厕和猪圈？”李二狗看着老母鸡得意的眼神，突然想起自家厨房砖缝里的油垢——说不定里面就嵌着另一块！
少女已经抱着老母鸡逗它啄米，发间野菊掉在玉珏上，竟化作一滴露水渗进纹路，墙面上突然浮现出微光闪烁的地图。
“等等！”李二狗盯着地图上标着“膳房”的区域，“地宫咋还有厨房？”
无妄真人刚要开口，庙外突然传来铜锣声，王员外的管家领着二十个护院冲进来，每人手里都举着……铁锅？
“英雄！不好了！”管家顶着铁锅当头盔，“黑风寨主的义子带着‘韭菜十八骑’来砸场子，说要给老寨主报仇！他们每人腰里都缠着……缠着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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