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破庙屋顶的裂缝漏进来,在斑驳墙面上切割出几何图案。老妇人反手闩门的声响惊了飞檐角栖息的夜枭。我喘着粗气靠墙滑坐,突然发现布满蛛墙面上刻着熟悉的咒文——和纸字条上的字迹。供桌上三枚锈蚀银铃呈三角,铃舌都朝着中央青铜香炉倾斜。
"那些!"老妇人扑来抓我的手腕,枯瘦如爪的手指掐进皮,"银镯呢?招魂需要钥匙!"她的眼球在黑暗里泛着不正常的亮光。我挣扎时撞倒供桌,银铃坠地的清响内引发诡异的共鸣,远处火把的光点骤然加速逼近。
老妇人耳鼻突然渗出血丝,仍疯魔般去最后完好的银铃:"铃响会引来它们!"扭打中她帷帽脱落,颈后暗红色烙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龙与骑兵甲图案如出一辙。第二枚铃被踩碎的瞬间,我腕间突然浮现发光的纹路,老妇人见状竟惊恐跪:"娘娘饶命!"
破门与箭矢破空声同时炸响,我将第三枚银铃砸向青铜香炉。声波如实质般扩散,追兵们像被无形扼住喉咙纷纷倒地。无数记忆碎片却在此涌入脑海:朱红宫墙上晃动的灯笼、系着铃的素手、...萧景珩捏着我下巴时眼底翻涌黑暗。
"您果然回来了..."老妇人匍匐着去够滚落的银铃碎片,指甲在地砖上刮出刺耳声响。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银屑,"老奴等了十二年..."
庙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马嘶声。我踉跄着退到墙角,腕间光纹灼烧般发烫。那些记忆还在不断闪现:熏香缭绕的寝殿里,萧珩把玩着银铃的长手指;暴雨夜中,某个宫女被拖出东宫腕间闪烁的银光;还有...铜镜里这张陌生脸庞眼角突然滑落的血泪。
老妇人突然暴起,迹斑斑的簪子直刺我咽喉:"假的!都是假的!"青铜香炉突然发出嗡鸣,她像被雷击中般僵直倒地。月光透过屋顶裂缝,正照在供桌残留的银粉上——粉末正自发合成新的铃形。
庙外马蹄声突然杂乱,夹杂金属碰撞的脆响。我扒着窗缝看见三个骑兵正在自相残杀,他们腰间的银铃疯狂。其中一人突然扯领甲,露出与妇人相同的龙纹烙印,就被同伴的长枪贯穿胸膛。
"铛——"
供桌上的银粉终于凝成铃铛,自动飞到我掌心。接触的刹那更多画面在脑中炸开:东宫偏殿的熏笼旁,我——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正将某种粉末掺进香炉;萧景珩深夜独坐案前,反复擦拭着一枚与我手中完全相同的银铃;暴雨如注夜晚,有人在我耳边低语"铃响三声,魂归故里"破庙大门突然被某种巨力轰开。月光下,十余个腰系银铃的黑从林间包抄而来,他们移动时发出诡异的金属摩擦声最近的那个突然抬头,照出他腐烂的半边脸庞——那分明是刚才互相残杀致死的骑兵之一。
老妇人的尸体突然抽搐着起,脖颈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它们...它们一直跟着您..."她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的,指甲暴长三寸抓向我的脚踝。掌中银铃突然自发震动,第一声清响震碎了扑来的鬼。
第二声响时,所有碎片突然串联成完整画面:我是东宫最擅调香的侍女,那夜在萧景珩茶中下毒后被当场抓获他捏着我下巴逼问同谋时,我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囊...
第三声铃响淹没在尸鬼们的嘶吼中。青铜香炉炸裂的碎片划过脸颊温热的血液滴在银铃上。包围圈突然停滞,所有尸齐刷刷转向京城方向——宫墙方向正升起血色的烟花,在夜空绽开龙纹图案老妇人残的身躯突然发出尖啸:"时辰到了!它们要进宫了!"腐烂的手指指向我腕间发光愈盛的纹路,"您才是真正的..."
林间传来树木倒的巨响,某种庞然大正碾过灌木丛。银铃在我手中发烫几乎握不住,那些纹路正顺着小向上蔓延。最后看到的,是破庙屋顶被整个掀飞时露出的星空——以及星空下,萧景珩站在宫墙上远眺的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