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远回首才觉见山仍是山”

东莞的天气总是那么炎热像是要把人从里到外蒸熟一样

难得今天下班早路上就随便扎进了一家理发店

想要赶紧把这长了点就能热死人的头发剪了换个清凉

理发店看样子是老两口开的先生看着50多岁负责看着大概五六岁的孙子女士看我一进来确认我剪头就招呼我去那边先洗一下小孩子正是调皮的年纪看见陌生人一点也不怕生见着我就要拿手里的水枪呲我张牙舞爪好不威风到最后老先生的手还是慢了一点让小孩得逞在我的裤子上留下了水印我也不恼倒是女士跟我连连道歉

环境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啊学生时代我是非常不爱进理发店的孩提时代剪头发就要动用爷爷和他的老兄长两个人按着我给我剪每每头发一长的时候这老哥俩总是哄着说不给我剪这俩老头互相用那种老式的推子在彼此的头上推那种本就没有几根的花白头发然后用零食玩具哄着骗着把我按上那个小马扎那块墨绿色的布往我身上一围按着我开始剪剪完还要用泥石和泡泡水哄我就这样一晃好多年我开始不要爷爷剪让爸妈带我去理发店即使这样也总是很少去剪头也不知是觉得头发长可以耍起来耍帅还是不喜欢被人按着的感觉事到如今已经记不真切了

那时那时候我总爱听爷爷讲故事爷爷本是内蒙的人在草原长大成家后来在爸爸十几岁的时候举家搬来了吉林落在这黑土地上一落便是四十余年爷爷经常提起他年轻时和兄弟姐妹们在草场上放羊放牛在他把这往事讲给我听时眼里总是有光或许这个老头曾经也是个向往自由的少年又为了家人甘平平凡靠着那几亩土地养活着一家人

从小我就特别喜欢黏着爷爷吃饭要坐在爷爷怀里睡觉要躺在他受了伤伸不直的弯臂里我总觉得自己的叛逆期来的特别晚在其他少年少女忙着对抗父母彰显自己的个性时我还在爷爷的怀里听着他在草原的故事可我这一生唯一一次的叛逆却给自己留下了一生的遗憾

那是在大学快毕业忙着找工作时一时赌气没留在老家而是来到了3000多公里外的广东收到录用通知时我甚至还庆幸自己终于有机会摆脱家庭去闯出自己的天下了可出门工作一年

人生地不熟水土不服等等各种原因让我特别怀念那片沉寂的土地和人我开始联系曾经的朋友熟人妄想在外地找到一丝能给在外地漂游的自己的安慰可面子总是那么金贵我也没听进去父母给我在老家的安排毅然决然地选择留在广东直到那天父亲告诉我爷爷的身体开始越来越不好了

其实冥冥之中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爷爷年纪大了我离家这么远还能见几次呢还能有几次躺在他身边的机会呢等我意识到这些的那刻我开始想记录记录一些曾经的时光可一个不善言辞又内向的孩子翻遍了相册网页翻遍了能找到的一切却也找不到一张爷爷的照片我开始悔恨为什么不多和爷爷再多说说话拍拍照以至于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事到如今想爷爷的时候只能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遍遍的翻阅那些已经快褪了色的记忆当时还侥幸着觉得今年过年回家一定能再和爷爷说说话

可一切都在24年11月的某一天失去了一切转折的机会

那天是个阴天回到出租屋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就只能在房间里不停的收拾翻找又不知道在找些什么突然手机响了是姑姑打来的视频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竟没有了接视频的力气积蓄了半天的勇气终于是按下了那绿色的按钮

映入眼帘的是姑姑憔悴的面孔他和我说爷爷想看看我视频反转那几秒我看见了着急的亲戚不认识的陌生人看到了我的家到最后一地头还是落在了那我无比熟悉又因病陌生又害怕的爷爷的脸上他看见我无神的眼里突然亮了起来那个顽皮的老头此刻就只剩下了颤抖嘴唇的力气晃了半天他开始讲话问我工作问我身体问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我一句一句的回答又觉得自己发不出声缓缓说了一阵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突然声调一高“你爷爷我当年在老家……”

话没讲完老人家自己咽了回去突然跟我说“你可得努力啊你还没让我当省长呢”

他妈的这糟老头子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我小时候啥也不懂跟他吹的牛逼这多尴尬啊这么多人呢这叫我怎么回嘛刚要嗔怒着说你怎么还记这个我小时不懂的梦却突然发现这个老头眼神好像突然飘起了他魂牵梦绕的草原再也没有回来

“这头发剪这么长行不行啊靓仔”思绪被理发阿姨的一声拉回了现实隐约觉得自己眼角好像有几滴咸咸的液体睁开眼睛看见那顽皮的小孩看见那不知所措的老先生机械的回答嗯好行付了钱就离开了这家店

三十年白马牧场驰骋的是谁的年少

四十年面朝黄土埋葬的是谁的一生

又想起我爷爷给我做的小风车了

我爷爷本身就一身病

还加上70多岁的年纪

糖尿病、心脏病、心梗、低血糖

一身的病史

我还记得我爷是早上凌晨4点

当时我奶把我爸叫醒

我因为好奇心重

去瞅了一眼

本来大晚上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瞅了一眼之后

发现我爷在那里

已经相当于要死了

一直咬着那口气

直到坚持不下来

叹了一口气就走了

我家来了很多亲戚

人很多我只能闷闷的窝在被子里哭

我之前还发誓

以后赚了钱给我爷爷花

但是我还没有赚钱

我爷爷就走了

明明我爷爷那么好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带着一身病

我爷爷之前还帮过好多好多人

——本文章由现实无改编

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