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在梧桐树上扯着嘶哑的嗓子，知才把摩托车停在校门口时，后颈的汗水已经洇湿了校服领口。他踢开脚撑，顺手扯松领带，发旋处蓝黑渐变的呆毛随着动作颤了颤。阳光斜斜照在他眉眼间，眉骨上那颗深褐色的痣像被镀了层金箔，鼻梁上另一颗小痣随着挑眉的动作若隐若现，右眼尾两颗并排的泪痣在阴影里泛着微光，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勾人。
"知哥！"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生围过来，"听说高三那几个刺头又在天台抽烟？"
知才掏出打火机抛着玩，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让他们多抽两口，等会儿我去收保护费。"他说话时嘴角勾起，带动眼尾的痣也跟着弯成钩子，身后几个女生红着脸加快脚步。路过的教导主任瞥见他敞开的校服领口，远远喊了句"注意仪容"，知才懒洋洋抬手比了个OK，脚下却拐进了通往林荫道的方向。
拐过弯时，细碎的哭声突然撞进耳膜。知才皱眉循声望去，灌木丛后露出一截白色校服袖子——是个蹲在地上的男生，浅棕色头发翘着根呆毛，像受惊的小兽竖起的绒毛。那人鼻尖泛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手指在落叶堆里慌乱翻找。
"喂，哭什么？"知才踹开挡路的石子，声音吓飞了树梢的麻雀。
男生猛地抬头，知才呼吸一滞。对方眼尾微微下垂，像只湿漉漉的小鹿，鼻梁上还沾着泥土，偏偏额前那撮呆毛倔强地翘着，和自己发旋处那撮有几分相似。
"我的耳坠...奶奶给我的耳坠..."他哽咽着指了指灌木丛深处，知才这才注意到那里蜷着三只流浪狗，黄毛杂犬正叼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晃悠。耳坠顶端是个迷你版的呆毛造型，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和男生翘起的发丝如出一辙。
"就为个破耳钉？"知才嗤笑一声，却已经大步跨过去。流浪狗见到生人，立刻龇着牙围上来。他弯腰抄起半截树枝，手腕翻转间树枝发出破空声："滚！"犬群呜咽着逃窜，他蹲下身扒拉落叶，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沾着泥土的金耳坠躺在草丛里，内侧还刻着细小的"锦绣"二字。
"找到了。"他捏着耳坠站起身，故意将手背在身后，"叫声哥哥就还你。"
男生气得眼眶更红，鼻尖皱成一团："你——"话音未落，突然踮脚凑近。知才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薄荷混着皂角的气息扑面而来。对方温热的呼吸扫过他鼻梁上的痣，带着哭腔的声音擦着他耳畔落下："哥哥。"
知才手一抖，耳坠差点掉进排水沟。他耳尖瞬间烧起来，慌乱中抓住对方手腕，却摸到一片细腻的皮肤："站、站稳！"男生夺回耳坠时，指尖在校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戴上。夕阳穿过他翘起的呆毛，在金坠子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斑，晃得知才喉咙发紧。
"下次看管好你的护身符。"知才别过头，摸出烟盒却发现没火，余光瞥见男生书包上挂着草莓图案的钥匙扣，"喂，小哭包，知道哪有便利店吗？"
"我叫锦绣。"男生终于破涕为笑，呆毛随着动作轻轻颤动，露出两颗虎牙，"出校门右转第二个路口就有。"他顿了顿，从书包掏出草莓味棒棒糖，"谢、谢谢你帮我赶走狗狗。"
知才盯着粉白相间的糖纸，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塞给他糖果的温度。他接过棒棒糖叼在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还挺会收买人心。"转身时故意撞了撞锦绣肩膀，"走吧，顺路。"
两人并肩走过梧桐树影时，知了突然集体噤声。知才余光总忍不住往旁边瞟。锦绣走路时双手攥着书包带，呆毛随着步伐一翘一翘，像在给他发摩斯密码。他摸了摸自己翘起的发梢，鬼使神差地问："你奶奶做的耳坠？"
"嗯！"锦绣眼睛亮起来，从口袋掏出另一枚耳坠——是对戒造型，内侧刻着"平安"，"奶奶说这是小狮子的勋章，能吓走所有坏东西。"他突然凑近，知才闻到他发间淡淡的茉莉香，"不过今天是你保护了我。"
知才呛得咳嗽两声，棒棒糖差点咽下去。他抬手揉乱锦绣的呆毛，指尖触到细软的发丝时，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少肉麻，老子只是看不惯狗欺负人。"
便利店的冷气扑面而来时，知才已经和锦绣交换了QQ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盯着备注栏里的"小狮子"三个字，嘴角不受控地上扬。结完账走出店门，暮色已经漫过街道，锦绣突然指着他眉骨："你的痣...像星星落错了位置。"
知才愣住，想起无数次被人骂"混混标志"的痣，此刻却在少年眼里成了星星。他别开脸，把新买的打火机塞进锦绣手里："拿着，以后给我点火。"不等对方反应，又补充道，"作为保护费。"
然而谁都没料到，这场意外的相遇不过是故事的序章。三天后的雨夜，知才在巷子里被十几个混混围堵时，口袋里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是白天锦绣塞给他的备用耳坠，不知何时滑进了掌心。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他恍惚想起少年戴着耳坠的模样，右眼尾的泪痣突然灼得发烫。
"听说你最近和个男的走得近？"带头的黄毛狞笑着举起钢管，"校霸也喜欢这种娇滴滴的货色？"
知才抹了把嘴角的血，指尖摩挲着耳坠内侧的刻痕。当棍棒落下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便利店门口，锦绣踮脚替他拍掉肩头落叶时，呆毛扫过他鼻尖的痒。他握紧耳坠，发旋处的呆毛在雨里倔强地翘着，像某种无声的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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