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银针般刺入斯特拉斯堡古老的石板路，程晚裹紧羊毛大衣，加快脚步穿过大教堂广场。十月的寒风裹挟着雨滴钻进她的衣领，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手表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十点，修复室里的其他同事早在一小时前就离开了，只有她为了完成那本十五世纪手稿的修复工作留到了现在。

"程小姐，又加班到这么晚？"守夜人老马丁举着伞为她推开侧门。

"这本《血族谱系》的修复期限就在明天。"程晚微笑着接过伞，小心护住怀中的公文包，里面装着今天拍摄的手稿照片，"晚安，马丁。"

"晚安，小姐。最近城里不太平，您最好走大路回去。"

程晚点点头，却没有把老人的警告太当回事。三个月前从里昂调来斯特拉斯堡大教堂古籍修复中心工作后，她早已习惯了这座阿尔萨斯小城的宁静。比起里昂夜晚街头的喧闹，这里连流浪猫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转过教堂后巷，程晚选择了那条沿伊尔河而行的捷径。河岸小路没有路灯，只有对岸住宅区零星的灯光映在水面上，勾勒出一条模糊的路径。雨势渐大，敲打在河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掩盖了其他所有声音。

直到那个黑影挡在她面前。

程晚猛地刹住脚步，公文包差点脱手。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辨认出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黑色长风衣在雨中纹丝不动，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借过。"她用法语说道，往旁边挪了一步。

黑影同步移动，再次挡住她的去路。程晚这才注意到，雨水在即将落到那人身上时，诡异地改变了轨迹，像是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程晚小姐，"男人的声音低沉而优雅，带着古老的法语口音，"我们终于见面了。"

寒意顺着程晚的脊背攀升。她不认识这个人，而对方却知道她的名字。公文包里的手稿照片突然变得异常沉重——那本记载着吸血鬼传说的古籍，修复过程中她就隐隐感到不安。

"你是谁？"她强作镇定，右手悄悄摸向包中的防狼喷雾。

男人向前一步，面容终于暴露在微弱的光线下。苍白的皮肤，高耸的颧骨，深陷的眼窝中嵌着一对猩红的眼睛。当他对程晚露出微笑时，两颗尖锐的犬齿在薄唇间若隐若现。

"血蔷薇氏族向您致意，"他微微欠身，"被选中的小姐。"

程晚的血液瞬间凝固。吸血鬼。这个词在她脑海中炸开，荒谬却又无比真实。她转身就跑，高跟鞋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打滑，差点摔倒。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是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那人正不紧不慢地跟上来，如同猫戏老鼠。

转过一个拐角，程晚的肺部火烧般疼痛。前方巷口透出主路的灯光，她拼尽最后力气冲过去，却在距离出口几步之遥被一股巨力拽住头发向后拖去。后脑重重磕在砖墙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安静点，人类，"吸血鬼掐住她的脖子，冰冷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这会很快结束。主人只需要你的血，不是你的命——至少现在还不是。"

程晚挣扎着去掰那只铁钳般的手，指甲划过对方苍白的手背，却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吸血鬼俯身靠近她裸露的脖颈，尖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就在尖牙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一道银光闪过。吸血鬼发出一声痛呼，松开了钳制。程晚瘫软在地，看见一支银质短箭深深扎入袭击者的肩膀，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在我的领地上狩猎，卢卡斯？"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你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程晚艰难地转头，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走来。银白色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黑色大衣下是剪裁精良的西装三件套，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银十字弓。新来者的步伐优雅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被称作卢卡斯的吸血鬼拔出肩上的箭，伤口处冒出丝丝白烟。"艾德里安·冯·霍恩海姆，"他嘶声道，"这人类已经被血蔷薇标记了！你无权干涉——"

"我拥有这座城市每一寸土地的狩猎权，"银发男子——艾德里安的声音冷得像冰，"滚回去告诉维克多，如果他再敢派人来我的地盘，我不介意重演1683年的那场大火。"

卢卡斯脸上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变得狰狞。"你以为自己能保护她多久？血月将至，标记已经——"

艾德里安没让他说完。第二支银箭破空而出，直接命中卢卡斯的心脏。吸血鬼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像干枯的树叶般皱缩，最终化为一堆灰烬，被雨水冲入下水道。

程晚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今晚发生的一切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脚步声靠近，一双锃亮的牛津鞋停在她面前。

"能站起来吗？"艾德里安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程晚抬头，第一次看清救命恩人的全貌。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面容俊美得近乎不真实，灰蓝色的眼睛像是结冰的湖面，看不出任何情绪。最令人惊异的是，落在他周围的雨滴全都诡异地改变了轨迹，没有一滴沾湿他的衣物。

"你...你也是..."程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是的，但不是他们那种。"艾德里安蹲下身，与她平视，"我叫艾德里安，是这座城市的夜行者守护者。很抱歉你被卷入了我们的世界。"

他伸出手，程晚犹豫了一下才握住。艾德里安的皮肤冰凉，却意外地让人安心。他轻松地将她拉起来，同时巧妙地接住了从程晚包里滑落的文件夹，照片散落一地。

"这是..."艾德里安捡起一张照片，眉头微蹙，"《血族谱系》的手稿？"

程晚点点头，蹲下来收拾散落的资料。"我在大教堂修复室工作，负责修复这本手稿。它有什么问题吗？"

艾德里安的表情变得复杂。"问题大了。"他递给她一张照片，上面是手稿中一幅插图——一个女子手腕上的月牙形标记，和她今天下午在手稿夹层中发现的奇怪符号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程晚接过照片，突然感到左手腕内侧一阵刺痛。

艾德里安抓住她的手腕，将袖子拉上去。在苍白的内侧皮肤上，一个血红色的月牙形印记正逐渐显现，如同被无形的笔描绘出来。

"血月标记，"艾德里安的声音低沉，"血蔷薇氏族用来标记祭品的符号。"

程晚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中，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艾德里安身上冷冽的松木香包围了她。

"睡吧，程小姐，"遥远的声音传来，"游戏才刚刚开始。"

当程晚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公寓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陌生的羊毛毯。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刺痛她的眼睛——奇怪，她从不觉得阳光如此刺眼过。

茶几上放着一张对折的羊皮纸，上面用优雅的字迹写着：

"程小姐：

昨晚的事绝非幻觉。你手腕上的标记意味着你已被血蔷薇氏族选中，成为他们血月仪式的关键祭品。请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最亲密的朋友。日落前我会来拜访，解释一切。

——A·冯·霍恩海姆"

程晚猛地坐起来，检查自己的手腕。那个诡异的印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她摇摇头，走向浴室，急需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

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程晚打开水龙头，却在抬头时惊恐地发现——镜中的自己，瞳孔泛着诡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