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鹿把工牌反扣在桌面上。青铜铃铛的暗纹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像是某种远古生物的鳞片。昨晚暴雨中的幻象还黏在视网膜上，她往美式咖啡里倒了第三包白砂糖。
"小林，周姐叫你。"实习生把文件摔在她桌上，震得马克杯里的涟漪撞出诡异波形。林小鹿盯着咖啡表面浮动的倒影，突然看见自己左眼闪过银白色重瞳。
总监室里，周丽娜的新款香奈儿套装泛着珍珠母光泽。她将U盘推过红木桌面，甲油在晨光中像凝固的血迹。"客户要三十秒竖版预告，中午十二点前给初稿。"
"可是昨天那个方案..."
"公司不养闲人。"周丽娜转动婚戒，钻石切面把阳光折射成锐利的十字，"或者你想去跟拍摄组？听说郊区影视基地最近闹得厉害。"
林小鹿握紧口袋里的解压玩具。指甲陷进硅胶时，她突然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落地窗外，陆家嘴的玻璃幕墙群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某个楼顶似乎站着撑黑伞的人影。
视频素材加载到第七分钟，剪辑软件突然卡顿。林小鹿凑近屏幕的瞬间，后颈寒毛倒竖——网红博主背后的试衣镜里，穿褪色旗袍的女人正朝镜头微笑。她的发髻插着玳瑁梳，领口洇着大片污渍。
"认知污染指数61%..."手机在桌面震动，那个阴魂不散的APP自动弹窗。林小鹿抓起酒精湿巾猛擦屏幕，镜中女人突然转头，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蜈蚣。
"艹！"她打翻咖啡，褐色液体在键盘上淌成卦象般的纹路。当指尖触到Shift键时，某种冰凉触感顺着神经窜上后脑。Pr时间轴上的鬼影开始倒流，就像有人握着她的手在操作。
进度条走到百分之百时，办公室骤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小鹿看见自己工位四周布满凌乱的水渍。那些脚印很小，像是缠足女人的绣花鞋。
"又跳闸？"隔壁工位的程序员骂骂咧咧重启主机。林小鹿的屏幕幽幽亮起，渲染完成的视频自动播放。旗袍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穿黄色招财猫卫衣的背影，正在往功德箱里塞金条。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周丽娜。
"你故意的是不是？！"主管的尖叫穿透听筒，"客户说视频里有..."电流杂音突然炸响，林小鹿听见视频背景音里传来清晰的戏曲唱腔："海岛冰轮初转腾..."
她抓起背包冲进消防通道，却撞进一片雪松香里。陆明渊的黑伞卡住安全门，绷带不知何时换成了皮质手套。"林小姐，你最好解释下怎么得到这段1943年的《贵妃醉酒》录音。"
"什么贵妃？这是探店视频的..."林小鹿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机正在播放的视频里，网红博主的脸变成了黑白剧照，水钻头面在打光板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
陆明渊的瞳孔收缩成竖线："三天前京剧博物馆失窃的文物中，就包括梅兰芳先生用过的点翠头面。"他抬手在虚空一抓，林小鹿的工牌自动飞入掌心，青铜铃铛纹路渗出暗红血珠。
"你究竟是谁？"林小鹿背贴防火门，摸到包里防狼喷雾，"为什么缠着我？"
监察官忽然侧耳倾听，像是捕捉到某种次声波。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露出眼尾淡青的鳞状纹路："午休时间还剩四十三分钟，建议你买份素斋便当。"说完化作青烟消散，只剩伞柄上挂着的便当券缓缓飘落。
林小鹿咬着饭团回到工位时，发现主机箱缠满黄色符纸。苏婉的微信疯狂跳动："你司保洁阿姨在茶水间烧纸钱！视频链接.jpg"
点开视频的瞬间，阴冷气息顺着耳机线爬进耳道。画面里穿保洁服的老妇正对着饮水机叩拜，纸灰在桶装水表面聚成"危"字。当镜头拉近时，林小鹿看见自己倒映在显示器上的脸——左眼银瞳如月，右眼漆黑如渊。
"小林，周姐让你去13楼。"行政抱着快递箱经过，突然压低声音，"带着工牌。"
电梯轿厢的镜面映出二十三个重叠的倒影。每个"林小鹿"都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最左侧那个民国学生装的自己，正缓缓举起鲜血淋漓的右手。
"叮——"
十三楼是未启用的储物间。林小鹿握紧防狼喷雾，看着周丽娜从阴影里走出。主管的香奈儿套装沾满纸灰，婚戒上的钻石裂成十字形。
"救..."周丽娜的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声响，瞳孔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白。她抽搐着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正在视频连线的会议室——甲方代表们惊愕的脸正对着镜头里扭曲变形的旗袍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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