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谣

好了，先下课吧，休息一下，下节课还是我的。"孙老师踩着细高跟快步走出教室，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一串急促的警铃，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讲台上，粉笔灰在阳光中静静漂浮。

"我姐姐说孙丹是出了名的严厉，我本来还不信..."靠窗第三排的短发女生林小雨攥着铅笔，指节微微发白。她额前的刘海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眼睛不安地闪烁着，"我听说她上学期把违纪学生的作业本都撕了，还拿尺子打他们的手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

教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坐在后排的几个女生互相交换着担忧的眼神，其中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掌心好像自己的手也被戒尺打了一样子，犯着火辣辣的疼。

"怕什么？她敢动我们，直接教育局举报！"教室后方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那个顶着油亮头发、脸上布满青春痘的男生翘着二郎腿，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地敞开着。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在他脸上，让那些红肿的痘痘泛着不健康的光泽。"到时候换个温柔漂亮的班主任..."他猥琐地挤眉弄眼，右手比划着下流的姿势，"最好是刚毕业的那种..."

他的跟班们立即爆发出夸张的哄笑，有人用力拍打课桌，有人吹起尖锐的口哨。教室前排的几个女生厌恶地皱起眉头，默默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悠然捏紧了手中的圆珠笔。墨水在笔记本上晕开一片深蓝，就像她此刻翻涌的情绪。她看见许夏——那个总是疯疯癫癫的女生许夏，正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这个画面让悠然胸口发闷，那个满脸油光的男生凭什么这样肆无忌惮地议论老师？她张了张嘴，却在看到男生挑衅的目光时犹豫了——开学第一天就树敌，似乎不太明智...

"原来造谣生事就是你们的聪明才智？"

一道清冷的嗓音突然从悠然后方传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嘈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声音的来源——江辞安。他依然保持着看书的姿势，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翻动的书页上，修长的手指在纸面上投下细长的阴影。他的校服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别着一枚简单的银色领针。

"建议重修小学思想品德课，"他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声音平静得可怕，"毕竟..."终于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扫过那群男生，"连基本尊师重道都不懂的人，确实需要回炉重造。"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的啁啾。坐在江辞安前面的悠然悄悄回头，却在接触到他视线时立刻转了回去，耳尖微微发红。

男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你他妈——"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这么护着那老女人，该不会是有恋师癖吧？"几个男生立即发出暧昧的嗤笑，还有人故意做出呕吐的声音。

整个教室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女生们的表情都变得异常难看，有人紧紧攥住了裙角，有人把课本重重摔在桌上表示抗议。悠然看见一位女生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听说上学期她就因为别人散布的莫须有"绯闻"差点转学。

江辞安却轻笑一声，合上书本的脆响像法官落下的法槌。"原来在你贫瘠的想象力里，维护师长尊严只能联想到龌龊关系？"他歪头时额前的碎发滑落，露出那双带着讥诮的眼睛。阳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建议你省下造谣的精力，"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赵志明油腻的衣领和脏兮兮的指甲，"毕竟...个人卫生问题更值得操心。"

教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还有人故意夸张地捂住鼻子。女生们则交换着惊喜的眼神，有几个甚至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你等着。"他恶狠狠地踹翻门口的垃圾桶，塑料瓶和废纸团滚落一地，发出滑稽的声响，像场荒诞的退场奏鸣曲。

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教室里突然响起零星的掌声，很快演变成热烈的欢呼。几个女生红着脸偷偷瞄向江辞安的方向，小声议论着什么。

而处在风暴中心的江辞安，却只是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桌面，然后重新打开书本。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长睫在眼下投出蝴蝶状的阴影，与方才言辞犀利的形象判若两人。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交锋，不过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