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夏攥着口袋里的戒指,站在云栖山脚下。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石阶,戒指突然发烫,仿佛楚清遗在催促他前行。这是他们约定却始终未能成行的最后一站,如今他终于带着故人的魂,踏上这段迟到的旅程。
山径蜿蜒,石阶上覆着层薄霜。姜清夏每走几步就会摸一摸胸口,金属的凉意透过衣料传来。记忆里,楚清遗总爱走在他前面三步,一边回头讲着奇闻,一边伸手接住飘落的枫叶。那时他们还不是姜家少爷和世界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不过是两个偷溜下山的少年。
半山腰的茶寮飘来烤红薯的香气。姜清夏要了两块,热气蒸腾间,恍惚看见对面坐着个人影。戒指在掌心轻轻颤动,虚幻的轮廓逐渐清晰——楚清遗托着腮,眼尾带着笑:“真甜。”他伸手去碰,指尖却穿过虚影,红薯的温度在冷风中迅速消散。
日落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山顶。云海翻涌如浪,将夕阳染成血色。姜清夏在观景台铺开毛毯,从背包里掏出楚清遗生前最爱的桂花酿。戒指滚落在酒坛旁,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那年中秋,两人在屋顶偷喝酒时,楚清遗眼底跳动的月光。
姜清夏拿起了小提琴指尖触到琴弦的瞬间,松香混着旧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琴弓擦过E弦的刹那,记忆突然被拉回十年前的音乐教室。
那年楚清遗总爱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琴颈上,琴弓在夕阳里拉出琥珀色的光。"运弓要稳,像在水面写毛笔字。"他说话时睫毛投下扇形阴影,姜清夏盯着对方后颈新生的绒毛,连音准跑了都没察觉。
琴房角落的旧座钟突然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惊得姜清夏弓子打滑。那年他们偷偷溜进老琴房练琴,楚清遗总说这里的隔音墙能藏住所有秘密。暴雨夜琴弓断裂的瞬间,两人挤在应急灯下修补琴弦,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松香与少年人急促的呼吸。
琴弦在暮色中震颤出绵长的泛音,姜清夏恍惚看见楚清遗倚在窗边调试小提琴。阳光穿过他垂落的发丝,在琴身镀上金边,"你听,G弦的音色像不像深秋的梧桐叶?"那时他们总把琴谱藏在物理课本里,在课间操时间躲进器材室偷练。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姜清夏发现琴谱边缘被指腹磨出了毛边。当年楚清遗用红笔标注的呼吸记号还清晰可见,而那些关于梦想、关于未说出口的情愫,早已凝固在泛黄的五线谱里
姜清夏眼前忽然浮现出楚清遗的身影。那人斜倚在苍劲的松树下,登山服沾满斑驳泥点,发梢还挂着融化的雪水,仿佛刚结束一场惊心动魄的攀登。他怀中抱着那把缺了弦的旧吉他,桃花眼弯成熟悉的月牙:“清夏,这山顶的风,最适合弹我们的曲子。”
“是啊,很适合”
黎明破晓,第一缕阳光洒在山上。只留下一把小提琴和一枚褪色的枫叶,见证着两个跨越生死的灵魂,终于在时光的尽头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