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雨与伤痕

九月的雨下得突然，周诗雨抱着刚领的新教材，狼狈地躲进教学楼檐下。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袖口溅满泥点。她下意识去摸左手腕上的旧疤——那是父亲醉酒后留下的“纪念品”，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

“喂，优等生。”

身后传来懒散的嗓音，周诗雨回头，看见王奕站在雨幕里，校服外套大敞着，锁骨上贴着一块创可贴，边缘微微翘起，像是刚和人打过架。她手里举着一把明黄色的折叠伞，伞面上印着幼稚的小鸭子图案。

“拿着。”王奕把伞塞进她手里，没等她拒绝，转身就要冲进雨里。

“那你呢？”周诗雨下意识问。

王奕回头，嘴角扯出一个笑：“反正我早迟到了，不差这一会儿。”

她跑进雨里，背影很快被水雾模糊成灰蓝色的剪影。周诗雨低头看着手里的伞，发现伞柄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字迹潦草：“下次别在教务处偷看我的档案了，督导员同学。”

她的指尖一颤。

——原来王奕早就知道。

腐烂的橙子

周诗雨的督导员记事本上，王奕的名字后面已经划了七个“正”字。

“翻墙逃课”“顶撞老师”“打架”……她机械地记录着，却在某个傍晚撞见王奕蜷缩在废弃美术室的角落。

昏暗的光线下，王奕手里握着一把美工刀，正慢条斯理地削着一只腐烂的橙子。橙皮剥落，汁液顺着她的指缝滴到校服裙上，像凝固的血。

“看够了吗？”王奕头也不抬，刀尖突然转向自己的小臂，那里有几道浅色的旧疤，“还是说……你想记下这个去领德育加分？”

周诗雨没说话。她盯着王奕削橙子的手法，呼吸微滞——太熟悉了。

她的父亲，那个酗酒、暴躁的男人，也曾这样削水果，指节用力到发白。

“你爸是周医生吧？”王奕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周诗雨猛地抬头。

王奕笑了笑，把削烂的橙子丢进垃圾桶：“我妈的主治医生。”

玻璃罐与蝴蝶

他们的关系始于一场微妙的胁迫。

王奕发现了周诗雨藏在图书馆后门的抗抑郁药，周诗雨则拍下了王奕在顶楼边缘徘徊的照片。两人默契地攥着对方的把柄，却又在下着暴雨的午后，躲在器材室里分享同一副耳机。

“蝴蝶死在蛹里比较好吧？”王奕突然说。她手里捏着一只塑料蝴蝶发卡——周诗雨昨天弄丢的——正用打火机慢慢烧熔它的翅膀。

“总比像我这样，硬爬出来却发现翅膀是烂的强。”

周诗雨没告诉她，自己药瓶里装的是维生素，而那张照片早在当天就被删除了。

她只是伸手，从王奕指间拿过那只烧焦的蝴蝶，轻声说：

“可你还是爬出来了。”

王奕愣住，随即嗤笑一声，别过脸去。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某种无言的咽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