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裹挟着咸涩水汽漫进舱内，费渡蜷缩在骆闻舟怀里蹭了蹭鼻尖。骆闻舟正要起身做早餐，却被恋人拽住衣角：“再睡会儿。”话虽如此，他自己却先打了个哈欠，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海雾。
甲板上传来细碎响动，原来是骆母在腌制海鲜粥。砂锅里米粒咕嘟冒泡时，她特意多撒了把枸杞，转头正撞见儿子贴着费渡耳畔说什么悄悄话，两个身影黏在一起像块化不开的麦芽糖。老人笑得眼角皱纹堆叠，手里的木勺无意识搅出更大漩涡。
“爸今天要教我们开摩托艇！”骆闻舟突然宣布时，费渡正在给项链做保养。珍珠吊坠在晨光里流转着温润光泽，他抬头挑眉：“安全吗？”骆父已经跨上锃亮的白色艇身，冲他们挥舞着救生衣：“有我在怕什么？当年你妈第一次坐这个……”话没说完就被骆母轻轻拧了把腰肉。
海面被划开两道雪白浪痕时，费渡紧紧搂着骆闻舟的腰际。咸湿的水珠溅在脸上，他却只顾着看前方人飞扬的神采——骆闻舟专注操控方向盘的模样，侧脸轮廓被阳光镀上金边，仿佛某种古老传说里的海神雕像。忽然一个急转弯让他们险些栽进海里，惊叫声混着大笑震飞了附近的海鸥。
午后沙滩上支起画架，骆母拿着炭笔教费渡速写。老人布满茧子的手指握住年轻人执笔的手：“阴影要这样处理……”可当看到纸上逐渐成型的肖像时，她倏然噤声——那分明是自己丈夫年轻时的模样。骆父凑过来看了看，佯装生气地揉乱费渡的头发：“臭小子偷学我的俊朗！”
夕阳将海水染成熔金般的颜色，四个人并排坐在礁石上剥虾壳。骆闻舟忽然指着远处惊呼：“海豚群！”果然有成群结队的灰影跃出水面，费渡兴奋得差点掉进海里，又被爱人及时拉回怀里。骆父变魔术似的掏出望远镜，镜头里还能看见幼崽骑在母亲背上嬉戏的场景。
夜里潮水退去后，沙滩露出镜面般的平整。骆母铺开野餐布，摆上刚烤好的蒜蓉青口贝。费渡咬下第一口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比餐厅做的还好吃！”骆父得意地晃着红酒瓶：“这可是用海底百年珊瑚礁过滤的……”被妻子瞪了一眼后改口道：“开玩笑的，就是普通陈酿。”
篝火燃起时，骆闻舟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抽出尤克里里。琴弦拨动的瞬间，萤火虫从四周草丛升起，与天上银河遥相呼应。费渡跟着节奏轻轻哼唱，沙哑嗓音惊飞了几支栖息的夜鹭。骆母靠在丈夫肩头打拍子，火光在她银白鬓发上跳跃成流动的河。
子夜时分涨潮声渐响，四人躺在吊床上看月亮爬上中天。费渡突然翻身压住骆闻舟：“你记不记得上次在这里……”话音未落就被海浪声吞没。骆父咳嗽两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们的方向抖动肩膀——骆母早笑得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次日清晨一场骤雨突袭，众人狼狈逃回船舱时头发都在滴水。骆母忙着熬姜汤驱寒，却见两个傻小子依偎在沙发里共享同一条毛毯，头顶还冒着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她摇头失笑，把姜汤故意煮得格外浓稠些。
雨停后出现双彩虹横贯天际，费渡举着相机追着光影奔跑。骆闻舟慢半拍跟上，镜头里永远定格着前方那人飞扬的衣角。当他们气喘吁吁爬上观景台时，发现父母早已等候多时，脚下云海翻涌如沸腾的牛奶。
归航途中遇见鲸群迁徙，庞然大物掠过船底引起的震荡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费渡死死攥住骆闻舟的手，感觉掌心里浸满了冷汗与体温交织的暖意。巨兽喷出的水柱在空中折射出七色虹光时，他听见耳边传来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别怕，我在这儿。”
入港那日码头挤满接人的车辆，骆家老宅管家撑着伞等候已久。费渡收拾行李时发现夹层里的相册新增了几页——全是这次旅行抓拍的瞬间：有他睡着时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有骆闻舟憋气潜水时鼓起的脸颊；还有全家福背景里恰好路过的粉色晚霞……
晚餐后骆父拿出珍藏的老普洱，紫砂壶嘴倾泻出的茶汤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光芒。老人摩挲着杯壁忽然开口：“其实三十年前我就来过这个地方。”众人惊讶望去，只见他凝视着杯中浮沉的茶叶：“那时候刚认识你妈妈不久，穷得只能住在渔村木屋里。”骆母笑着续上热水，水汽氤氲了她泛红的眼眶。
深夜露台乘凉时，费渡指着星空某处：“那颗最亮的是不是北斗七星？”骆闻舟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忽然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的导航仪永远指向你。”二楼传来窸窣响动，大概是某位长辈又在偷偷观察这对小夫妻吧。
次日报纸头条刊登着知名画家的新作展览消息，署名处并排印着两个名字。开展当天人潮涌动，有人注意到主厅中央悬挂的巨大油画——《港湾》。画布上波光粼粼的海面停泊着白色游艇，甲板上四把空椅子朝着夕阳方向微微倾斜，仿佛随时会有故人归来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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