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的读书声渐渐变得有气无力，窗外的雪却越下越大。姜慕盯着英语课本上的单词，思绪却飘到了物理竞赛班上。她转学前在原学校就是物理课代表，但没想到刚来第二天就收到邀请。

"喂，发什么呆呢？"宁冉用笔帽戳了戳她的手臂，压低声音，"张敏看你三次了。"

姜慕猛地回神，发现班主任果然正盯着她。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读书，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转头看去，是何奕的同桌周明远在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促狭的光。

"别理他，书呆子一个。"宁冉翻了个白眼，"不过物理确实厉害，年级第一。"

下课铃响起，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陈锦芸立刻转过身，手肘撑在姜慕桌上："听说何奕邀请你参加物理竞赛班？"

姜慕惊讶地挑眉："消息传这么快？"

"佳安一中小道消息传播速度堪比5G。"任亭喻不知何时出现在陈锦芸身后，银色耳钉在灯光下闪烁，"不过那家伙居然主动邀请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平时不这样？"姜慕撕下一块面包塞进嘴里。

陈锦芸和任亭喻交换了一个眼神。"何奕人缘是挺好，"陈锦芸斟酌着词句，"但他对物理竞赛班的人选特别挑剔，去年拒绝了三个年级前二十的。"

姜慕皱起眉头。她和何奕第一次说话并不愉快——昨天下午她不小心撞翻了他的实验器材，两人差点在实验室吵起来。

"可能因为你是转学生，他不了解你的底细。"任亭喻若有所思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六中的物理教学水平在隔壁省是出了名的。"

姜慕心头一跳。她没想到这里的同学对原学校这么了解。

"别想太多，去了不就知道了。"宁冉一把搂住姜慕的肩膀，"下节是体育课，外面雪停了，听说要测八百米。"

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姜慕看向窗外，阳光已经穿透云层，照在未化的积雪上闪闪发亮。

操场上，体育老师宣布由于地面湿滑，改为室内体能训练。何奕作为体育委员站在队伍前面示范动作，184cm的个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分组做引体向上，记录最好成绩。"体育老师吹响哨子，"何奕负责男生组，宁冉负责女生组。"

姜慕排在队伍中间，看着前面几个女生勉强完成三四个就败下阵来。轮到她时，她深吸一口气跳上单杠。

"加油姜慕！"陈锦芸在下面喊道。

姜慕的手臂肌肉绷紧，一个接一个地完成标准动作。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她只专注于每一次拉起和放下的节奏。

"...十一、十二！"计数声突然变得嘈杂，姜慕松开手轻盈落地，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新纪录！"宁冉兴奋地拍手，"女生组从来没超过十个！"

姜慕擦了擦额头的汗，突然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何奕站在男生组那边，抱着手臂看她，眼神复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何奕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来不只是学习好。"他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姜慕听见。

姜慕扬起下巴："彼此彼此，听说你引体向上能做四十个？"

何奕没回答，转身走向单杠。他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短袖T恤，手臂线条分明。在全班的注视下，他轻松地完成了三十八个标准引体向上，最后一下甚至做了个单臂引体，引起一阵惊呼。

"炫耀。"姜慕小声嘀咕，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素质确实惊人。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往教学楼走。姜慕落在后面，突然被人叫住。

"姜慕。"何奕大步追上她，运动后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关于物理竞赛班..."

"如果是为昨天的事道歉，不必了。"姜慕加快脚步，"我也不小心撞翻了你的器材。"

何奕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谁要道歉了？我是想问，你明天放学后有没有空，来实验室做个测试。"

姜慕停下脚步："什么测试？"

"入班测试。"何奕的表情变得认真，"周明远说你六中的物理期末考了99分，我想亲眼看看你的水平。"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姜慕突然注意到他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浅棕色，像透明的琥珀。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不过别指望我会放水。"

何奕笑了，那笑容让他整个人明亮起来："求之不得。"

回到教室，姜慕发现桌上多了一杯热奶茶。宁冉挤眉弄眼地指了指前排——陈锦芸正偷偷回头看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你们跟何奕说什么了？"姜慕小声问宁冉。

"没什么，就说了你在六中物理竞赛拿过省一等奖。"宁冉无辜地眨眼，"怎么，他找你了？"

姜慕啜了一口奶茶，甜度刚好。她看向窗外，雪后的阳光格外清澈，照在操场上的积雪上，像撒了一层碎金。

下午的物理课上，老师宣布了一个小组实验项目。姜慕被分到与周明远、林小满一组。

"听说你被何奕邀请了？"周明远调试着光电门，冷不丁问道。

姜慕正在记录数据，笔尖一顿："消息真灵通。"

"他很少主动邀请人。"周明远推了推眼镜，"上学期为了拒绝校长推荐的人，差点吵起来。"

林小满好奇地凑过来："为什么啊？"

"何奕认为物理竞赛不是镀金的地方。"周明远的声音罕见地带了点温度，"他父亲是省物理学会的，从小耳濡目染，对这门学科有种近乎偏执的纯粹追求。"

姜慕想起何奕认真的眼神，突然理解了那种固执。她调整好斜面角度，小球滚下的瞬间，三个光电门依次亮起。

"数据给我。"周明远伸手。

姜慕扫了一眼仪器显示的数字，皱眉："不对，g值偏差太大了。"

她重新检查装置，突然发现第二个光电门的位置偏移了几毫米。"这里，固定螺丝松了。"她迅速调整好，再次实验，这次数据完美符合理论值。

周明远露出赞赏的目光："眼力不错。"

"基本功而已。"姜慕谦虚地说，却忍不住勾起嘴角。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收拾实验器材。姜慕一抬头，发现何奕不知何时站在他们组旁边，正看着她记录的数据本。

"明天下午四点，物理实验室。"他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操场边的白杨。

宁冉不知从哪冒出来，搂住姜慕的肩膀："看来某人通过初试了？"

"谁知道呢。"姜慕合上笔记本，却掩不住眼中的期待，"也许他只是想找个机会报仇雪恨。"

"得了吧。"宁冉大笑，"何奕要是讨厌一个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他这么关注你，肯定是..."

"闭嘴吧你！"姜慕捂住她的嘴，耳朵却悄悄红了。

放学时分，夕阳将整个校园染成金色。姜慕收拾书包，发现陈锦芸和任亭喻在教室门口等她。

"一起走吗？"陈锦芸笑容灿烂，"我们知道有家奶茶店新品超好喝。"

任亭喻靠在墙边，银色耳钉反射着夕阳的光芒："顺便给我们讲讲，你和何奕到底什么情况？"

姜慕背上书包，无奈地笑了："什么情况都没有，就是......物理竞赛的事。"

"得了吧。"任亭喻意味深长地说，"何奕看你的眼神，可不只是对'物理好同学'的态度。"

三人走出教学楼，寒风扑面而来。姜慕裹紧围巾，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消散。她抬头看向天空，冬日的晚霞绚烂如画，就像她此刻复杂又期待的心情。

远处，何奕和几个男生走出体育馆，笑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他似乎感应到什么，转头看向姜慕的方向，举起手做了个"明天见"的口型。

姜慕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雪花又开始飘落，落在她的睫毛上，凉丝丝的。

"明天见。"她轻声说，声音淹没在陈锦芸和任亭喻的谈笑声中。

但何奕似乎听见了，因为他笑得更加灿烂，像冬日里突然出现的一缕阳光。

《初雪》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