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佳安，寒气悄然渗进每一寸空气。窗外的初雪落得极轻，零星几片沾在玻璃上，转眼就化成了水痕。一中的红墙覆了层薄雪，远远望去，像是被时间褪了色，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下课铃响起时，班主任张敏踩着铃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米色毛衣的女生。
她背着单肩帆布包，安静地站在门口，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像是刚从初雪里走进来的一样。
七班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突然安静了一瞬，仿佛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身上带着和窗外初雪一样的，转瞬即逝的气息。
张敏走上讲台，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叩，暖气里浮动的粉笔灰似乎也跟着顿了顿。"这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她话音未落，后排几个男生已经拍着桌子起哄，窗玻璃上的水珠被震得簌簌滑落。
新来的女生站在光影交界处，单肩包带在毛衣上压出一道浅浅的褶。她低头捋了捋袖口："我叫姜慕。"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雪，却在尾音处微微上扬。她欠身时，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尖，后排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掌声。
宁冉在沸腾的喧闹中举起手，指尖掠过一道光斑。姜慕望过去时，窗外的雪正好落在红墙顶端，融化成一道透明的水痕。
"好了，下去找个位置坐吧。"张敏说完便夹着教案匆匆离开，教室里的暖气裹着嘈杂声重新涌动起来。姜慕攥紧书包带，目光扫过一排排空座位，像在雪地里寻找落脚点。
"这儿。"宁冉突然出声，把邻桌散落的课本摞成一叠。课桌抽屉里还留着半瓶没盖好的矿泉水，瓶身蒙着层细密的水珠。"他今天请假了。"宁冉用指节敲了敲桌面，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水渍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姜慕刚放下笔袋，就听见斜后方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几个同学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当她转头时，他们又齐刷刷低下头假装记笔记。
姜慕拽了拽宁冉的袖口，压低声音："他们看我的眼神怎么像见了鬼似的？"
宁冉头都没回，淡定道："因为我帅。"
姜慕："？"
见对方一脸无语，宁冉这才慢悠悠补充："这个位置原来坐李牧之。"
姜慕眼睛一眯，突然托着下巴凑近："哦~那我坐你男朋友的位置...不太好吧？"尾音故意拖得老长。
宁冉面不改色："没事，委屈他一下。"
后排同学集体瞳孔地震——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日常冷着脸、除了李牧之跟谁说话都像在催债的宁冉？那个上周还把往她课桌塞情书的男生怼哭的活阎王？
此刻吃瓜群众内心疯狂刷屏：这新来的什么来头？！李牧之知道他被绿了吗？！虽然好像也没真绿但不管了先震惊再说！
可惜前排的两人完全没接收到后排灼热的八卦视线，正收拾东西准备去上体育课。宁冉抄起外套时顿了顿，目光扫过姜慕单薄的背影。但对方已经利落地把围巾绕了两圈，发尾在米色毛衣上扫出轻快的弧度。
"走啊？"姜慕回头时，正看见宁冉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故意把围巾往下巴里又塞了塞，露出个"我能行"的眼神。
窗外飘着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把操场上的积雪照得亮晶晶的，像给所有未说出口的担忧都镀了层糖衣。
"同学你好，我叫何奕，体育委员。"高个男生递来登记表时，袖口沾着未化的雪粒，"填个名字就好，以后活动方便统计。"他笑起来时睫毛上还挂着白雾，184的个子在冬日阳光下格外醒目。
宁冉用手肘碰了碰发呆的姜慕："看入迷了？要不要我帮你牵线？"她故意压低声音，"李牧之跟他熟。"
姜慕收回目光，鼻尖在围巾里皱了皱："少来啊" 她扬起下巴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连发梢都跟着晃了晃。
"那刚才是谁看得眼睛都不眨？"
"欣赏美好事物是人类的正当权利。"姜慕理直气壮地拽了拽宁冉的外套拉链，"就像你现在这个无语的表情——"她突然掏出手机，"值得留念。"
宁冉一把拍开她的手机，却在对方狡黠的笑容里败下阵来。操场边的积雪被风吹散，像撒了一把细碎的钻石，而姜慕眼里闪烁的，分明是更鲜活的光亮。
托宁冉的福，姜慕转学的第一天意外地顺利。此刻她正坐在在卧室的书桌前，桌子上摊着几本崭新的教材。台灯的光晕染在纸页上，将六中和一中的笔记对比照得分明——还好，两座城市之间的教学进度竟出奇地一致。
窗外又飘起了雪，姜慕把空调调高了一档。她低头按了按胸口，书桌上摆着宁冉硬塞给她的课堂重点，上面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兔子表情。想到白天那些欲言又止的目光，姜慕突然把脸埋进抱枕里，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姜慕将最后一个物理公式代入后，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痕。她走到落地窗前，佳安城的灯火正在夜色里流淌——远处商业区的霓虹像打翻的调色盘，而别墅区这边只有路灯在雪化后的地面上投下孤零零的光晕。
手机屏幕亮起，宁冉朋友圈更新了烧烤摊的照片，玻璃杯上凝着水珠，李牧之的校服袖子入镜了半边。姜慕拇指在屏幕上悬停几秒，最终只发了句"好嗑"，手机被扔进羽绒被时发出闷响。
"何奕..."她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窗玻璃映出她微微蹙眉的样子。那个递表格时袖口沾雪的男生，解题思路应该很清晰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姜慕整个人陷进床铺里，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变得刺眼。
她抬手遮住眼睛，指缝间漏出的光线像极了手术室的无影灯，那一刻她忽然非常想念江姨熬的百合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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