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皇城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
白灵和白翊带着燕迟的尸身潜行至东北角的宅院外。这处宅子表面普通,却是金乌在皇城的秘密据点之一。百雀朝凤阵指明的金光就落在此处主屋屋顶,但此刻已消散无踪。
"守卫比想象中少。"白翊蹲在墙角的阴影里,肩上伤口简单包扎过,脸色仍有些苍白。
白灵用龙鳞镜观察宅院,镜中显示主屋被一层金色结界笼罩,几个模糊的人影在院内巡逻——是隐身的金乌卫!
"正门三个,侧门两个,都隐身了。"她小声告知,"结界覆盖整个主屋,硬闯会触发警报。"
白翊皱眉:"有办法悄无声息地进去吗?"
白灵看向燕迟的尸身。自从昨晚阵法结束后,它就再没动过,像具真正的尸体。但龙鳞镜显示,燕迟和十九的魂魄仍在其中,只是异常微弱。
"或许...可以用它当诱饵。"她不太确定地说,"金乌想要完整的大祭司魂魄,而那一半在尸身里。"
白翊思索片刻,点头:"我引开守卫,你趁机潜入。找到大祭司的真身就用骨哨通知我。"
计划已定,他们将尸身安置在宅院后门的灌木丛中。白灵轻抚尸身冰冷的脸颊:"再帮我们一次。"
没有反应。她叹了口气,和白翊分头行动。
白翊绕到前门,故意弄出声响。隐身的金乌卫立刻被吸引,空气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趁此机会,白灵溜到后墙,用龙鳞镜找到结界最薄弱处——靠近厨房的一扇小窗。
镜子金光一闪,结界被暂时撕开个口子。她敏捷地翻窗而入,落入一个堆满食材的储藏室。外面传来锅碗碰撞声和厨娘的哼唱,似乎没人发现异常。
主屋在宅院中央,需要穿过中庭。白灵贴着墙根移动,每走几步就用龙鳞镜查看四周。镜中世界与现实截然不同:空气中飘浮着金色丝线,地面刻满符文,连花草都呈现扭曲的形态。
最令人不安的是,她额心的金乌印记在镜中越发清晰,几乎要飞出皮肤。这印记似乎与宅院某处产生共鸣,越是靠近主屋,灼烧感就越强烈。
中庭空无一人,但龙鳞镜显示地面下埋着陷阱——踩错一块砖就会触发机关。白灵小心跟随镜中指引,避开那些闪烁红光的区域。就在她即将到达主屋台阶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什么人!"
白灵回头,只见一个老嬷嬷站在廊下,手中菜刀闪着寒光。看似普通的老妇人,在镜中却呈现半人半鸟的恐怖形态!
"我...新来的丫鬟。"白灵低头掩饰额心的灼热。
老嬷嬷眯起眼:"抬起头来。"
白灵慢慢抬头,同时将龙鳞镜藏在袖中对准对方。镜光一闪,老嬷嬷惨叫一声,捂住眼睛!她的伪装瞬间破碎,露出金乌使者的真容——皮肤上覆盖着细密的羽毛,手指变成利爪!
白灵趁机冲上台阶。身后传来羽翼拍打声,她不及回头,直接撞开主屋大门滚了进去,反手插上门闩。
撞击声惊动了屋内的人。白灵刚爬起来,就与一个红衣少年打了个照面——赫然是十九的模样!但镜中显示,这少年体内寄居着完全不同的魂魄。
"圣女大人。"少年微笑,声音却是苍老的男声,"老夫恭候多时了。"
大祭司!他竟然占据了与十九一模一样的身体!
主屋内部被改造成了祭坛,四壁挂满鸟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只白雀。中央是个水晶棺,里面躺着个白发老者,面容安详如沉睡。棺旁站着月奴的女性分身,正警惕地盯着白灵。
"很惊讶?"少年——大祭司踱步到水晶棺旁,"这具身体不错吧?特意为今日准备的。"
白灵握紧龙鳞镜:"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弟弟?"大祭司大笑,"这不过是老夫多年前准备的容器之一。你真正的弟弟早就死在白家庄了!"
白灵如遭雷击。白翊骗了她?那皇陵相遇的"兄长"又是谁?
仿佛看穿她的困惑,大祭司继续道:"白翊确实存在,但早在十年前就被炼成了'人烛'。你见到的是老夫用他残魂培育的傀儡。"
白灵胃里翻腾。难怪白翊对金乌如此了解,却又在某些细节上含糊其辞...
"别那副表情。"大祭司抚摸着水晶棺,"很快你就会感谢老夫。圣婴计划即将完成,你将获得无上荣耀。"
"什么圣婴计划?"
大祭司指向她额心:"白凤血脉与金乌之魂的结合,诞生超越凡俗的存在。你是第九代圣女候选,而七皇子是完美的容器。"
他挥了挥手,月奴掀开水晶棺的盖子。老者——大祭司的真身——缓缓浮起,悬浮在空中。白灵这才注意到,真身与少年身体之间连着无数金色丝线,像蜘蛛网般密密麻麻。
"换魂大法的最后一步。"大祭司得意地解释,"将老夫的魂魄完全转移到七皇子体内。可惜被你破坏了,只好用这具临时容器。"
白灵想起燕迟尸身中封印的那部分魂魄。如果让大祭司得到它...
"你永远别想得逞。"她咬牙道。
"哦?"大祭司挑眉,"那这是什么?"
月奴拉开侧门的帘子,露出被铁链锁住的白翊!他遍体鳞伤,显然经过激烈搏斗。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脚边躺着燕迟的尸身,胸口插着一把金刀。
"不!"白灵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别急。"大祭司轻笑,"七皇子早就死了,这不过是具空壳。重要的是里面的囚牛精魄和你体内的魂魄。"
他走向白翊,掐住其下巴:"多忠心的傀儡啊,明明被植入了虚假记忆,却还是拼死保护主人的尸体。"
白翊艰难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灵儿...跑..."
这声呼唤让白灵确定——至少此刻说话的是真正的白翊!她举起龙鳞镜,镜光直射大祭司的眼睛。对方惨叫后退,月奴立刻拔刀冲来!
白灵侧身闪避,同时吹响骨哨。尖锐的声波让月奴动作一滞,水晶棺也跟着震动。大祭司的真身开始摇晃,那些连接的金线剧烈颤抖!
"拦住她!"大祭司怒吼,"别让她吹完!"
月奴的刀锋划破白灵手臂,哨声中断。但为时已晚,外面传来轰然巨响——白翊埋伏的后手启动了!整面墙被炸开,烟尘中冲进来数十只白雀,直扑大祭司!
这些雀鸟与昨日不同,每只都燃烧着白色火焰,所到之处金线断裂,结界崩毁。大祭司的真身开始下坠,少年身体也出现裂痕!
"凤火?!"大祭司惊恐万分,"青崖子的骨哨怎么可能..."
白灵继续吹哨,雀鸟攻击更加猛烈。白翊趁机挣脱锁链,抱起燕迟的尸身:"灵儿,接住!"
他将尸身抛向白灵。就在她接住的瞬间,尸身突然睁眼,利爪直取她咽喉!千钧一发之际,白灵用龙鳞镜挡住这一击,镜面应声而裂!
"燕迟!"她惊呼。
尸身——或者说被大祭司控制的尸身——狞笑着继续攻击。白灵连连后退,直到背靠墙壁。危急关头,她突然想起师父的叮嘱:凤血可破万法。
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尸身脸上!
鲜血接触到皮肤立刻沸腾,冒出阵阵白烟。尸身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疯狂抓挠自己的脸。更惊人的是,那些血珠如同活物,顺着七窍钻入尸身内部!
龙鳞镜的碎片在地上发光,映出诡异的一幕:尸身体内,燕迟和十九的魂魄正在苏醒,与大祭司的残魂激烈搏斗!
白灵捡起最大的碎片,对准尸身心口:"燕迟,十九,让开!"
镜光如剑,穿透尸身。大祭司的残魂被强行逼出,化作一团扭曲的金雾。白翊见状,不顾重伤扑上来,用身体禁锢住金雾!
"灵儿,现在!"他大喊,"用凤火!"
白灵再次吹响骨哨。剩余的几只白雀俯冲而下,撞向金雾和白翊!白色火焰瞬间吞噬两人,却没有烧毁实体,只焚尽了魂魄...
"哥哥!"白灵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火焰渐熄,地上只剩白翊的躯壳,面容安详。金雾和大祭司的惨叫也一同消散。另一边,尸身倒在水晶棺旁,心口的金刀脱落,囚牛纹完全消失了。
月奴不知所踪,整个宅院陷入死寂。白灵爬向尸身,用最后的力气将它和水晶棺中的大祭司真身并排放置。然后取出两枚鸟骨戒指,分别戴在尸身和老者手上。
"青崖有灵,囚牛归寂。"她念出咒语。
戒指亮起微光,两道魂魄从尸身中升起——燕迟和十九。他们向白灵微微一笑,然后化作流光钻入老者体内。片刻后,老者的尸体剧烈抽搐,皮肤上浮现出囚牛纹路,接着"嘭"地一声爆裂成无数光点!
这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大祭司永远消失了,连带承载他魂魄的容器。
白灵瘫坐在地上,精疲力竭。战斗结束了,但代价太过惨重:白翊、燕迟、十九...所有重要的人都离她而去。
正当她陷入绝望时,地上的龙鳞镜碎片突然飘起,在空中重组。镜面映出奇异景象:燕迟和十九的魂魄并未完全消散,而是以某种形式寄存在戒指中!
"还没结束..."白灵挣扎着爬起来,捡起戒指。
离开宅院时,太阳已经升起。皇城开始了新的一天,没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白灵抱着白翊的遗体,默默走向郊外的白家庄遗址。
在那里,她为兄长立了衣冠冢,旁边是燕迟和十九的合葬墓。三块简陋的木碑,记录着不为人知的牺牲。
葬礼结束后,白灵坐在槐树下,看着手中的戒指。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戒面上,隐约可见两个微小的人影。
"我会找到办法的。"她轻声承诺,"无论要多久。"
微风拂过,一片绿叶飘落在她掌心,像是一个无声的回应。
多年后,江湖传闻有位白发女子驯养百鸟。她腕间金链系着鸟骨戒指,总对着一只不唱歌的白雀自语。某日雀儿突然开口,说的竟是:
"江山为笼,终不困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