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诉幽玄

子夜时分，玄霄峰被浓稠的夜色包裹，唯有主峰的望云阁透出点点烛光。陆昭然独坐于琴案前，指尖轻抚过七弦冰玉琴，这把伴随他渡劫飞升的上古灵器，此刻泛着幽幽冷光，琴弦上流转的符文如星河明灭。

他垂眸望着案头摆着的弟子课业玉简，苏砚近日的修行心得工整地刻录其上。少年对《青云剑诀》的感悟虽显稚嫩，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剑意，让他不自觉想起百年前那个同样天赋卓绝的身影。思绪翻涌间，他抬手轻拨琴弦，一缕清越之音如灵蛇出洞，刺破静谧的夜色。

空灵的琴音化作无形涟漪，掠过沉睡的玄霄峰。山间灵兽纷纷苏醒，仰头望向望云阁方向；就连终年缭绕的云雾也为之凝滞，在月光下凝成万千细碎光点，随着音律翩然起舞。陆昭然沉浸在琴韵中，指法愈发流畅，曲风却陡然一转，从初时的澄澈转为幽咽，似有诉不尽的心事。

此刻，苏砚正在静室潜心修炼。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琴音钻入耳中，他猛地睁开眼，只觉这声音似带着某种魔力，让丹田内的灵气都随之震荡。循着琴声，他悄悄来到望云阁外，隔着半掩的雕花窗棂，看到师尊修长的身影映在纱帐之上。月光与烛光交织，为那道身影镀上一层朦胧光晕，陆昭然神情专注，指尖起落间，琴弦震颤出的音波竟在虚空中凝成道道银色光纹。

“阁中琴，世间痴，多少前尘付流水……”陆昭然的低吟混在琴音里，轻得几乎听不清。苏砚心中一动，他从未见过如此神情的师尊——往日的清冷疏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怅惘。

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弦断之音骤然响起。陆昭然指尖渗出一滴血珠，滴落在冰玉琴上，琴身符文顿时疯狂闪烁。苏砚下意识推门而入：“师尊！”

陆昭然猛地回神，周身仙气翻涌，瞬间掩盖了方才的失态。他看着苏砚，眉峰微蹙：“深夜不在静室修行，到此何事？”

苏砚望着地上断裂的琴弦，又看向师尊染血的指尖，犹豫片刻才道：“弟子……听到琴声，担心师尊。”

陆昭然眸光微闪，抬手抹去琴弦上的血迹，断裂的琴弦竟如活物般自动接续：“既已听到，便说说，方才之曲，你听出了什么？”

苏砚沉思良久，缓缓道：“起初如清泉石上，后来却似……似有人在云雾中徘徊，寻不到归途。”话落，他偷眼去看师尊的反应，却见陆昭然神色莫测，转身望向窗外的夜色。

“回去吧。”良久，陆昭然开口，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明日卯时，来望云阁学剑。”

苏砚行礼退出，阁外的琴音却再未响起。他离开后，陆昭然取出一枚刻着“凌”字的玉佩，放在掌心摩挲。月光下，玉佩映出的倒影里，浮现出一张与苏砚七分相似的面容……而暗处，一双猩红的眼睛正透过云雾，死死盯着望云阁中这一幕，森冷的气息在夜色中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