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羊踏入时,魏劭正握着狼毫在沙盘上勾勒地形。
墨迹在竹制沙盘上晕开,却像是未干的血迹。
公孙羊抬手行了一礼,声音压得极低。
公孙羊“男君,刚传回的消息——焉州乔圭过世了。”
案上的狼毫"啪嗒"坠地。
魏劭盯着沙盘上歪歪斜斜的墨迹。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辛都。
箭矢穿透祖父铠甲的闷响,父亲最后决绝的眼神,还有兄长死不瞑目的脸。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竟比此刻窗外的骄阳还要灼人。
魏劭“死得倒是轻巧。”
魏劭冷笑一声。
望着他这般模样,公孙羊却是一顿。
那终归是女君的娘家。
说话间,一阵马蹄声响起。
原是魏梁等人都回了,几人显然也得到了消息。
连喜怒皆不言于色的魏枭嘴角都带了几分笑意。
魏枭“背信老贼,死不足惜。”
当年辛都那场恶战,不止是主公失去了家人,他们四兄弟也失去了至亲。
如今得知乔圭已死。
虽然畅快,可没有亲自手刃仇人,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
魏劭离开后,阿缇正在屋内写信。
她已经抵达渔郡几日了,该给阿姐写封信了。
半夏捧着信进来时,嘴角含笑。
半夏“果真是心有灵犀,焉州也给女君来信了。”
阿缇闻言本是极高兴的,却不知为何胸口疼了一下。
她忙接过那封信。
半晌,她怔怔望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展开信纸的瞬间,在斜斜的阳光下泛着光。
“祖父已于五日前离世,临终前反复叮嘱,务必等你平安抵达渔郡......”
信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半夏愣住了。
阿缇踉跄着站起身来。
她想起离家那日,祖父躺在床榻上,只是望了她一眼。
那时候,她其实并不明白那眼神中藏着何等的深意。
她竟以为那不过是寻常的送别。
原来从那时起,祖父就知道自己快要大限将至,却还要强撑着病体。
泪水突然决堤。
阿缇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此刻半夏终于慌忙捏着信纸扫视,眼泪无声落了下来。
她想起小时候在祖父膝头听故事,想起祖父手把手教她写的第一个字。
想起他总唤着“小阿缇”。
可如今,她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半夏“女君。”
半夏哭着去扶她,泣不成声。
半夏“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泪水混着哽咽,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韦娘进来时便瞧见这样一番景象。
她想要扶起阿缇,却见阿缇木然地望着她。
阿缇让韦娘准备了牌位和蜡烛。
她跪在牌位前,只能这样祭奠祖父。
阿缇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膝盖失去知觉,直到泪水已经流干。
黄昏时刻。
门忽然被推开,带着熟悉气息的人出现在眼前。
她抬起头,看见魏劭逆光而立。
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
魏劭“起来。”
魏劭伸手要扶她,却在半空顿住。
阿缇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一动不动。
魏劭眼神中闪过几分烦躁。
魏劭“半夏说你一日滴水未沾?”
阿缇面色苍白,眼神虚空。
对他的话更是置若罔闻。
魏劭本就耐性不多,他见着乔圭牌位时已经在勉强压制怒气。
此刻见阿缇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魏劭“来人。”
魏劭“给我将这些东西撤下去!”
下人闻声而入,却在触及阿缇空洞的眼神时僵在原地。
阿缇突然扑到牌位前。
阿缇“不许动!”
她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剜出来的。
魏劭太阳穴突突直跳。
魏劭“乔圭是害死我父兄的仇人!你竟为他设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