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普住在海边的木屋里，木屋搭建在沙滩上，退潮的时候露出细软的沙，涨潮的时候海浪就拍打着桩柱。渔村的人一年到头都在海上讨生活，但总有几日要禁海，尤其是起雾或者有不明异象的时候。蓝幽幽的海水映着天光，太阳把整片海照得波光粼粼。阿普光着脚跑过湿漉漉的沙滩，水花溅起，这片海就泛起了涟漪。

他年纪小但动作快，怀里抱着一只旧木盒子，喘着气往前跑，但他不肯停下。他得在潮水涨上来之前赶回家，爷爷说今天会有东西从海里漂上来，快回家帮忙。

阿普的族人世代靠着这片海生存，海里有什么，渔村就接着什么，比如肥美的鱼虾，闪亮的珍珠，奇异的珊瑚。所以当海岸线上开始出现一些怪模怪样的塑料垃圾时，人们一开始以为是海神送来的礼物。年轻人从沙滩上捡起那些五颜六色的碎片，带回村里，每家每户都用那些塑料块装饰着渔网或者船舷。

可渐渐地，海里漂来的垃圾变多了。每年鱼汛期来临前，镇上的干部和专家就会来村里，告诉大家，哪些天附近的海域会有远洋轮船经过，需要村民注意安全。

而到了那些日子，即使待在家里也能听见远处传来呜呜的汽笛声，就像海龙王在低吼，海面上闪过一道暗淡的光，一开始光是藏在雾里，紧接着光越来越亮，再在灰蒙蒙的海上拖出好几道刺眼的灯光。

那些灯光有时候是白色的，有时候是红色的，有时候是蓝色的，它们像鬼火一样在海上飘荡，带来一股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不是鱼腥味，也不是海藻味，而是一种刺鼻的、化学的、让人闻了就想吐的味道。

阿普怀里的木盒子是他爷爷给他的，盒子里装着一些贝壳、石头、干枯的海草和几枚铜钱。这些都是他爷爷用来占卜的东西，爷爷是村里的老海神，据说能和海里的生物沟通，能预知天气，还能找到藏在海里的宝藏。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出色的渔民，他的船总是满载而归，他的渔网总是能捞到别人捞不到的鱼。村里人都说他是海神的宠儿，是受到海神庇佑的人。

但爷爷上了年纪后，就不怎么出海了，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研究那些贝壳和石头上，他说这些东西能告诉他海的秘密。村里有些人觉得爷爷老糊涂了，靠着那些破烂怎么能知道海里的事情？但更多的人还是相信爷爷，因为爷爷的预测总是很准，他说的什么时候起雾，什么时候来鱼汛，什么时候会有风暴，几乎都没有错过。

阿普从小就跟着爷爷，看爷爷摆弄那些贝壳，听爷爷讲海里的故事。爷爷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海浪拍打着沙滩，又像是风吹过礁石的缝隙。爷爷讲的故事里有巨大的海兽，有沉睡的海底宫殿，有闪闪发光的珊瑚林，还有那些从天上掉下来又沉入海底的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