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陆靖，字怀玉，自从十岁那年被府学先生称赞为"天资聪颖，非池中之物"，父亲、伯父，乃至祖父，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变了。

过年时，祠堂祭祖，祖父手持酒杯，一手按在我的肩上，面对先祖牌位慷慨陈词："列祖列宗在上，我程家后继有人，三代之内必当重返京师，恢复旧日荣光！"

我安静地站着，目光落在祠堂正中那块最为醒目的檀木牌位上。那是我的高祖程云涛，当年曾官至礼部侍郎，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被誉为朝中"四大清臣"之一。

长辈的期望过于明显，我十岁便能熟读四书五经，他们自然认为我应当担起振兴程家的重任。

父亲在祭祖后的家宴上将我唤到书房，手指轻扣着桌面上的卷轴，神情凝重地说："靖儿，可知为何我程家近五十年来只能困居此小小郡城，不得一展宏图？"

我摇了摇头。虽然年幼，但我也能感受到程家在这座城中的地位并不算低，府上仆人成群，良田千顷，在寻常百姓眼中已是富贵之家。

"因为高祖当年得罪了权贵，我程家才被贬至此地。"父亲轻叹一声，"若非高祖学问了得，又有先皇的一份恩典，恐怕连这郡城都不能立足。"

"那现在呢？"我问道。

"现在啊..."父亲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表面上看，我程家在此地富足安康，但实则根基浅薄。若再无人出仕为官，三代之内，必定沦为寻常地主，再过三代，怕是连这些家业都保不住。"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家族的处境竟如此危急。

父亲继续道："朝廷变革，新皇登基，正是我程家东山再起之时。你资质过人，若能科考高中，不出十年，便可光耀门楣，恢复程家往日荣光。"

从那一刻起，我的命运便被规划好了。十岁参加县试，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府试第一，我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健，却也失去了同龄人应有的欢笑与自由。

唯一能让我稍感轻松的，是与我的弟弟程安相处的时光。程安小我四岁，性情开朗，不似我这般背负重担。每当我在书房疲惫之际，他总会悄悄溜进来，给我带来一些新鲜趣事或是刚从厨房偷来的点心。

"哥，你又在看这些枯燥的文章吗？"程安抱着一本话本，靠在我的书案旁。

"考试要用的。"我放下朱笔，揉了揉发胀的眼睛。

"可是你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啊，"程安撇撇嘴，"大人们总说你是天才，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

我笑了笑："天才也需要努力，否则便只是昙花一现。"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说不定能让你精神一振。"程安凑近了些，眼中闪着顽皮的光芒。

我无奈地点头，但心中却是一阵暖意。在这个被责任与期望重重包围的府邸中，只有程安待我如平常人，而非什么家族兴衰的关键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