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于岚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轰鸣。

“妈……”

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你确定没弄错？会不会是同名同姓？许妍她……”

他想说许妍的身世他一清二楚，想说她父母就是南城老巷里那对平庸的夫妻，想说她所有的资料他都查过……

“错不了！”于岚斩钉截铁，眼中的光芒近乎贪婪，“我刚跟李太太、王太太她们喝完下午茶回来，烫金的请柬她们都传着看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为庆贺爱女许妍归家’，落款是陆寒骁、孟清芷！是华正集团那个陆家！”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皓明的心上。

华正集团……陆寒骁……孟清芷……

这些往日需要他仰望、费尽心机也难以触及的名字，此刻，竟然和他那个即将成为前妻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荒谬！

可笑！

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他浑身发冷。

于岚没注意到儿子惨白的脸色和僵硬的反应，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泼天的富贵和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她猛地抓住沈皓明的手臂，用力摇晃，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形：

“皓明！你听见没有？许妍！她是陆家的女儿！是陆寒骁和孟清芷的亲骨肉！你们还没正式办离婚手续，对不对？法律上她还是你老婆！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是天赐良机！”

她越说越激动，眼睛里仿佛已经看到了沈家凭借这层关系平步青云、跻身顶级豪门的景象：“你快！现在就去找她！把她给我追回来！好好哄着，求她原谅！只要她肯回来，肯跟你复婚，别说城南那块地，就是十个城南项目又算得了什么？整个金达集团都能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看谁还敢看不起我们沈家！”

追回来……复婚……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沈皓明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终于把所有零碎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许妍突然强硬地要求离婚，不惜净身出户；

面对电视台的打压和转正名额的诱惑，她那不屑一顾的态度；

她偶尔流露出的、与他认知中完全不符的底气和冷静；

甚至，那天在走廊里，她关于城南地块那句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提醒”……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

所以她看着他上蹿下跳，看着他用尽手段威胁逼迫，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她面前表演……她心里该是何等的鄙夷和嘲讽？！

一股混杂着被愚弄的暴怒、错失良机的悔恨、以及巨大恐慌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般在他胸腔里炸开。

“我他妈……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沈皓明低吼出声，声音嘶哑，脸色扭曲。

他一把甩开于岚紧紧抓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让于岚踉跄了一下。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还没离婚！法律上她还是他的妻子！

这是最后的机会！

只要她能回心转意，只要她能原谅他……

沈皓明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猛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就往外冲，连散落一地的文件都顾不上。

“皓明！你去哪？！”于岚在他身后急切地喊。

“去找她！”沈皓明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现在！立刻！”

黑色的宾利轿车如同离弦之箭，轰鸣着冲出金达集团的地下停车场，一头扎进沉沉的夜色之中。

沈皓明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带。

他的目标明确——那个他过去嗤之以鼻、认为许妍只配居住的破旧小区。

他要找到她。

他要告诉她，他知道错了，他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只要她肯回头，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尊严、地位、财富……哪怕要他跪下来求她！

车子在拥堵的车流中疯狂穿梭，喇叭按得震天响，引来一片骂声。

沈皓明充耳不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必须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抓住那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然而，当他终于冲破重重阻碍，将车粗暴地停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区门口时，望着眼前那片即使在夜色中也难掩陈旧的建筑，一股冰冷的、迟来的“觉悟”，如同冬日屋檐下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许妍，还会在这里吗？

那个如今身份已是云泥之别的陆家千金，还会蜷缩在这片他曾经用来羞辱她的“贫民窟”里吗？

他推开车门，夜风带着凉意灌入，让他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更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