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识缘哼着歌走进教室，手里晃着两份豆浆和包子。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课桌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界线。他看了眼旁边空荡荡的座位——谢淮安还没来。
"又迟到啊。"沈识缘嘟囔着，把其中一份早餐放进谢淮安的抽屉里。自从两周前转学过来，他每天都会带两份早餐，尽管谢淮安十次里有八次会拒绝。
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沈识缘朝每个人微笑点头，熟稔地打招呼，仿佛已经在这里读了两年而不是两周。没人看得出来，这是他第五次转学了。
"沈识缘！"赵明带着他的小跟班晃过来，一屁股坐在谢淮安的桌子上，"听说高让他比坐在桌子上的赵明高出半个头。"马上上课了，你该回自己座位了。"他声音依然轻快，但眼神已经冷了。
赵明撇撇嘴，悻悻地走开了。沈识缘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笑容，从书包里掏出药盒，熟练地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吞下。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谢淮安低着头溜了进来。188公分的身高却总是缩成175的样子，像一棵被风吹弯的竹子。沈识缘注意到他右脸颊有一道不自然的红痕，校服领口下隐约露出淤青的边缘。
"早啊！"沈识缘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假装没看见那些伤痕，"给你带了豆浆，还是热的。"
谢淮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豆浆，小声道了谢。沈识缘看着他苍白的嘴唇碰到吸管，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疼。
"周末过得怎么样？"沈识缘问，假装整理书本，给谢淮安留出不必对视的空间。
"...还行。"谢淮安的回答像往常一样简短，但沈识缘已经学会从这些汉字里读出更多——他声音比平时更哑，手指在桌下不安地绞在一起，这是"很糟糕"的意思。
第一节课是数学，沈识缘像往常一样听不懂。他撑着头，目光不自觉飘向旁边的谢淮安。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谢淮安的侧脸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长睫毛的轮廓。沈识缘突然意识到，如果谢淮安挺直腰板，自信一点，会是班上最好看的男生。
"沈思缘！"数学老师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沈思缘尴尬地站起来，求助地看向谢淮安。后者犹豫了一下，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下几个数字推过来。
"X等于3？"沈思缘不确定地说。
"正确。"数学老师有些惊讶，"但下次请自己思考。"
下课铃响，沈识缘长舒一口气。"谢啦，又救我一命。"他戳了戳谢淮安的手臂，"作为报答，午休陪我去个地方？"
谢淮安警惕地抬头："...去哪？"
"秘密。"沈思缘眨眨眼，"保证安全。"
午休时间，沈识缘拉着谢淮安来到音乐教室。这个时间教室通常空无一人，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黑色钢琴上，像镀了一层金。
"你会弹钢琴？"谢淮安惊讶地问。
沈识缘笑着摇头："不会，但你会，对吧？我看你手指的茧子。"
谢淮安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很久没弹了。"
"试试嘛。"沈识缘已经把他推到琴凳前，"我想听。"
谢淮安犹豫了很久，终于慢慢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沈思缘看到他整个人都变了——肩膀舒展开来，背脊挺直，188公分的身高此刻显得如此优雅。
曲子开始时很生涩，但渐渐流畅起来。沈识缘认出了《梦中的婚礼》，简单却忧伤的旋律在阳光里流淌。他注意到谢淮安弹到高潮部分时闭上了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这是沈识缘第一次看到谢淮安近乎微笑的表情。
曲子结束时，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谢淮安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迅速缩回手，肩膀又习惯性地耷拉下来。
"太棒了！"沈识缘真诚地赞叹，"你从哪学的？"
"妈妈...以前是钢琴老师。"谢淮安的声音很轻，"后来她不教了。"
沈识缘想问为什么，但谢淮安的表情让他咽下了这个问题。他转而坐到谢淮安旁边，两人的肩膀轻轻相碰。"教我弹个简单的？"他故意用肩膀撞了撞谢淮安。
谢淮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拉起沈识缘的右手，引导他的手指放在琴键上。"这是C..."他的声音因为近距离而有些颤抖。
沈识缘能闻到谢淮安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一丝药膏的苦涩。他的手指比沈识缘的更长，骨节分明，指尖有厚厚的茧，但触碰到沈识缘的皮肤时却异常轻柔。
"这样？"沈识缘故意按错键，只为延长这个教学时间。
谢淮安轻轻叹了口气，却带着沈识缘从未听过的耐心："不，是这样..."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午休，阳光慢慢从钢琴的一侧移到另一侧。当预备铃响起时，谢淮安似乎才意识到他们靠得有多近，迅速拉开距离。
"谢谢。"沈识缘突然说。
谢淮安疑惑地看向他。
"谢谢你分享这个。"沈识缘指了指钢琴，"我知道对你来说不容易。"
谢淮安低下头，但这次没有完全藏起表情。沈识缘捕捉到他嘴角那一闪而过的柔软，像阳光掠过云层的缝隙。
回教室的路上，沈识缘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变得僵硬。"我接个电话。"他对谢淮安说，声音突然失去了活力。
谢淮安点点头，识趣地加快脚步走开了。沈识缘拐进一个无人的角落，深吸一口气才接起电话："喂，妈。"
"识缘，医生说你又没去复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疲惫的女声，"药按时吃了吗？"
"吃了。"沈识缘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我很好，真的。"
"别骗妈妈。你知道上次——"
"妈，我要上课了。"沈识缘打断她，"晚上再说。"
挂断电话，沈识缘把脸埋进手掌里，深呼吸几次。他从口袋里掏出药盒，又倒出一粒药片干吞下去。这种白色小药丸从他十四岁开始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就像不断转学一样平常。
等他整理好表情回到教室时，发现谢淮安的座位空着。后排的赵明正得意地向同伴展示一张纸条，沈识缘隐约听到"谢娘娘"、"厕所"之类的词。
沈识缘的眼神瞬间变冷。他大步走到赵明面前，185公分的身高此刻充满压迫感："谢淮安在哪？"
赵明挑衅地晃了晃纸条："关你什么事？"
沈识缘一把抢过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音乐教室后门等你，不来就告诉你妈你昨天去哪了"。他的胃部一阵绞痛，立刻转身冲出教室。
音乐教室后门是个偏僻的角落，很少有人经过。沈识缘赶到时，看到谢淮安被三个男生围在墙角，188公分的身高此刻却缩成一团。其中一人正用打火机烧着一张照片——沈识缘眯起眼睛，认出是他昨天偷偷塞进谢淮安书包里的全家福。
"住手！"沈识缘的声音在走廊上炸开。
那几个人吓了一跳，但看到只有沈识缘一个人，又露出不屑的表情。"新来的少管闲事。"为首的男生推了沈识缘一把。
沈识缘踉跄了一下，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几个男生莫名其妙。"你们知道吗，"他轻声说，"我转学前在少管所待过三个月。"
几个人明显动摇了。沈识缘趁机挤进他们和谢淮安之间，185公分的身高此刻像一堵墙。"要打架我奉陪，"他的声音依然带着笑，但眼神冷得像冰，"不过提醒你们，我有精神病诊断证明，打死人都不犯法。"
一阵沉默。最终，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沈识缘转身面对谢淮安，发现他正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真的在少管所待过？"谢淮安小声问。
沈识缘咧嘴一笑："骗他们的。不过我确实有诊断证明。"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抑郁症，五年了。"
谢淮安震惊地睁大眼睛。沈识缘弯腰捡起那张被烧掉一角的照片，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抱歉，我昨天不该偷偷塞这个给你。"他把照片还给谢淮安，"我只是想...也许你会愿意告诉我你家里的事。"
谢淮安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坐在钢琴前，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两人都在笑。"那是我七岁生日，"他轻声说，"后来妈妈得了抑郁症，不再弹琴了。哥哥和爸爸...受不了她。"
沈识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谢淮安的手腕——避开那些伤痕，温暖的手指圈住他冰凉的皮肤。
"我懂。"沈识缘最终说，声音异常柔和，"我妈也是心理医生，讽刺吧？治得好别人，治不好自己儿子。"
谢淮安抬头看他，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沈识缘脸上。这一刻，沈识缘完美无缺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谢淮安从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痛苦与孤独。
"走吧，"沈识缘重新挂上笑容，拉起谢淮安，"下节课要迟到了。"
回教室的路上，沈识缘一直握着谢淮安的手腕，像是怕他再次消失。而谢淮安，破天荒地没有挣脱。188公分和185公分的身影在阳光下并肩而行，影子在地上交融，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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