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见过我妈，听邻居王二叔说，我妈是花街柳巷的舞女，风平浪静时拿捏脸色，乱世来临时抓住枝头。王二叔说这话的时候，我爸皱起了眉头，眼角透出了一丝酸楚。
我九岁还不会说话，我爸一边在门口修理收音机，一边擦掉手上的机油。"慢说不打紧，你李家三代出来的，哪个不是沉默寡言？你看你李爸，我话少，但修的活儿，方圆十里都排队来送。"
是的，我九岁叫李默。乡亲们都说这名字太平淡，没出息。但只有我知道，爸爸希望我终有一天能说出那句压在心底的话。可是爸，我们得先会张嘴，你说是不是？
我爸修理了一天的收音机，既要照顾我，又要为生计奔波，没时间去大厂应聘正式工，只能靠这手艺在村头小店勉强糊口。
每到周末，他都会早早起床，天不亮就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给我穿上厚厚的棉袄，帮我围上围巾，塞给我一个热乎乎的馒头。然后，他推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带我去镇上看医生。
他很瘦，背微微驼，旧军绿色外套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清晨的乡间小路上雾气缭绕，他骑得很吃力，我坐在后座，紧紧抱着他的腰，感受着他那单薄身体里迸发出的力量。
自行车在石子路上颠簸前行，划破晨雾，像一叶小舟航行在迷蒙的海面上。就这样，我们父子二人，在这寂静的世界中，向着遥远的镇医院进发，仿佛那里有希望，有光明。
这样的场景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反复上演，如今回想起来，依然清晰。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汗水和机油混合的气味，那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父爱。
李医生看过我很多次，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李师傅，孩子的声带没问题，是心理原因。"
我爸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诊断结果。他从破旧的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钱，一张一张数给医生。
"李默，你看窗外那只麻雀了吗？"回家的路上，爸爸突然停下车，指着路边的树。"它不用人教，天生就会叫，会飞。你啊，只是暂时不想说话，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开口了。"
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那是他对未来的所有期许。
回到家，我爸继续埋头修理收音机，那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来源。我坐在一旁，看着他熟练地更换零件，调整线路。有时候，他会把修好的收音机调到音乐频道，让悠扬的旋律填满我们狭小的屋子。
"你妈以前最喜欢听歌了。"他轻声说，眼神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的小屋很简陋，但我爸收拾得很干净。他常说："人穷不能志短，屋小不能脏。"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一个年轻女子的侧影，那应该是我妈，但我爸从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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