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宇的银行流水摆在桌上时，宋知奕的指尖在“大额转账”那一行停了很久。近半年里，每个月都有一笔两万块的钱从他账户转出，收款方是个陌生的名字，备注栏写着“生活费”。

“查过了，收款方叫李雪，是个单亲妈妈，在城南开了家花店。”小林站在旁边，递过来一叠照片，“这是她的花店，叫‘白玫瑰’，离陈志宇的学校不远。我们还查到，陈志宇每周三下午都要去花店待上两个小时，说是买花，却从没见他带花出来过。”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素色围裙，正在整理花束，侧脸清秀，眉眼间带着点淡淡的忧郁。宋知奕翻到最后一张，是陈志宇和李雪站在花店门口说话的样子，距离很近，他的手似乎搭在对方肩上，姿态亲昵。

“周曼知道这事吗？”宋知奕问。

“我们问过周曼的同事，说她近半年情绪一直不太好，经常对着电脑发呆，还跟同事抱怨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没具体说是什么事。”小林顿了顿，补充道，“另外，陈志宇那支限量款钢笔，是李雪去年生日送他的，有消费记录为证。”

宋知奕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一个有妇之夫，每个月给情人转生活费，还接受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妻子被害当晚，他声称在学校备课——这说辞听起来越来越站不住脚。

“去会会这个李雪。”他站起身，抓起外套，“另外，再去学校核实一下陈志宇的不在场证明，别只听他同事说，查监控，查签到记录，一点都不能漏。”

“是！”

城南的“白玫瑰”花店藏在一条老巷子里，门口摆着几盆绣球花，蓝的紫的，开得正盛。宋知奕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李雪正坐在柜台后算账，抬头看见他，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站起身：“请问要点什么花？”

“我们是警察，想向你了解点情况。”宋知奕亮出证件，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戴着一条细细的丝巾，和周曼脖子上的勒痕材质有点像。

李雪的脸色瞬间白了，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警察同志……我、我没做过什么事啊。”

“我们想问问你认识陈志宇吗？”宋知奕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静，“还有，本周二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你在哪里？”

提到陈志宇，李雪的眼圈红了，手指紧紧绞着围裙：“我认识他……但我们只是朋友。周二晚上我在店里盘点，关店后就回家了，我女儿可以作证。”

“朋友？”宋知奕看着她，“每个月收他两万块生活费，还送他限量款钢笔的朋友？”

李雪的肩膀抖了一下，眼泪掉了下来：“是他非要给的……他说对不起我，想补偿我……那钢笔是我不懂事，见他喜欢就送了，我不知道那么贵……”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原来她和陈志宇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断了联系，三年前偶然重逢，那时她刚离婚，带着女儿艰难生活，陈志宇经常来帮她，一来二去就旧情复燃了。

“他说他会离婚娶我的，”李雪抹着眼泪，“可他总说周曼身体不好，需要照顾，让我再等等……我从没逼过他，更没想过要伤害周曼……”

宋知奕观察着她的神色，眼泪是真的，慌乱也是真的，但提到周曼时，她眼底深处似乎藏着点别的情绪，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看不真切。

“你最后一次见陈志宇是什么时候？”

“周二下午，他来店里坐了会儿，说晚上要备课，就走了。”李雪想了想，补充道，“他看起来不太高兴，说周曼好像发现我们的事了，跟他吵了一架。”

离开花店时，巷口的风带着点花香。宋知奕回头看了眼“白玫瑰”的招牌，总觉得李雪没说实话。她提到周曼时的眼神，太复杂了。

这时，小林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带着兴奋：“宋队，查到了！陈志宇周二晚上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学校监控显示他七点就离开了，根本没在学校备课！我们还查到，他当晚去了城西公园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手套和口罩！”

宋知奕的心猛地一沉：“抓人！”

审讯室里，陈志宇起初还在狡辩，直到监控录像和消费记录摆在面前，他才瘫软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是我做的……”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周曼发现了我和李雪的事，跟我吵得很凶，说要去学校告我，让我身败名裂……我一时糊涂……”

“你用什么勒死她的？”宋知奕盯着他的眼睛。

“是……是她的丝巾。”陈志宇低下头，不敢看他，“她脖子上系着的那条，米白色的，我顺手扯下来……”

“丝巾呢？”

“我、我扔到湖里了……”

案子似乎就这样破了。一个因婚外情败露而激情杀人的丈夫，作案手法恰好和三年前的悬案相似，让宋知奕虚惊一场。

可走出审讯室时，宋知奕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陈志宇的供词太顺了，顺得像提前编好的剧本，尤其是提到丝巾时，眼神躲闪，明显在撒谎。

他拿出手机，翻到李雪手腕上那条丝巾的照片，米白色，和陈志宇描述的一模一样。

一个念头忽然窜进脑海：如果凶手不是陈志宇呢？

他立刻拿起对讲机：“备车，去城南花店！”

赶到花店时，门已经关了。宋知奕绕到后门，发现虚掩着，推门进去，就看到李雪正在收拾行李，桌上放着一张去外地的火车票，发车时间是今晚八点。

“李雪，跟我们走一趟。”宋知奕的声音冷硬。

李雪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惊讶，反而带着种诡异的平静：“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宋知奕盯着她，“知道是你杀了周曼，再让陈志宇顶罪吗？”

李雪忽然笑了，笑声凄厉：“她活该！谁让她占着陈志宇不放！我等了他三年，从大学等到现在，凭什么她可以拥有一切？”

她的眼神变得疯狂：“周二晚上，我跟踪他们到公园，看到他们吵架，就躲在树后面。周曼骂我是贱人，说要毁了我……我气不过，就冲出去跟她打起来，顺手拿起地上的石头砸了她的头……”

“石头？”宋知奕皱眉，尸检报告里没提到头部有外伤。

“是我骗了他。”李雪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得意，“我告诉陈志宇，周曼是被我勒死的，用的是她的丝巾，让他帮忙顶罪，否则我就带着女儿去死，让他一辈子愧疚……他那么爱我，肯定会答应的。”

宋知奕的心沉到了谷底。李雪的话漏洞百出，明显也是在撒谎。这两个人，到底在掩盖什么？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法医打来的，语气凝重：“宋队，我们在周曼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皮肤组织，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和三年前‘山茶花案’凶手留在现场的DNA一致！”

宋知奕猛地抬头，看向李雪，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

真相像被剥开的洋葱，辛辣得让人睁不开眼。

原来，三年前的“山茶花案”和这次的案子，凶手都是同一个人。而陈志宇和李雪，都在为这个人掩盖罪行。

这个人是谁？

宋知奕的目光落在李雪桌上的一张照片上——是她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男孩眉眼弯弯，笑起来和陈志宇有几分像。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里成型。

他拿起照片，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你儿子？他今年……八岁了吧？”

李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知奕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志宇宁愿顶罪也要保护李雪，为什么李雪要撒谎掩盖——他们在保护的，根本不是彼此，而是他们的儿子。

那个八岁的、看似无辜的孩子。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宋知奕看着审讯室里李雪崩溃的哭喊声，心里一阵寒意。他拿出手机，想给谢慕言打个电话，却发现指尖在微微颤抖。

原来最深的恶意，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而这一次，他要面对的，可能是比悬案更残酷的真相。

山茶花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