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爱的人，谋划着屠了我全族。

一

暮春，烟雨濛濛。南方的港口城，处处弥漫着潮湿的海风气息。

大启送来联姻的郡主明月，便是这个时候到的扶桑岛。与她一同前来的，除了数船的嫁妆、数百仆役，还有前来为质的定海军主将之子——陆渊。

父君嘱咐我，要好好看着他，只是我看着陆渊温和的样子，对父君的话不以为然。这般柔弱的模样，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想必兄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个差事最后自然被他推给了我。

只是我也是不听话的，我是扶桑的公主，没人敢管束我，等我在海上追逐了几天风浪，回程时路过黑岩礁，瞧见那安静垂钓的身影，才想起兄长交代我的话。

一时细雨绵绵。我纵身跃下小舟，坐到他身边，看着鱼线没入墨色的海中，轻笑一声：“你这样是没有用的。”

陆渊的脸埋在斗笠中，上面沾了几滴雨水，说：“无碍，只是喜欢这片宁静罢了。”

我撇撇嘴，“说什么呢，文绉绉的……”

雨越下越大，像细密的针脚，偶尔有几滴钻入衣领化成了水，顺着脖子流了下去。我揉了揉鼻子，张嘴就是一个喷嚏。等喷嚏打，头顶便多了一顶斗笠，盖住了小姑娘被海风吹得发凉的耳朵。

我握住斗笠的边缘，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它摘下来，却嘴硬地说：“……谁稀罕。”

他低低地笑了。

“陆渊。”他突然说。

“什么？”我问。

“我的名字。”他将斗笠压低了些，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这才抬眼仔细看他，雨幕中他的眉眼有些模糊，但能感觉到他眼底的温和。我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冰封的海面被微风拂过，泛起了一丝涟漪。

“扶桑人没有名字。”我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好奇，只是一种淡淡的理解。我突然觉得，也许他不像父君和兄长说的那样危险。

那天的雨下了一整夜，我穿着他的斗笠，坐在他身边，听着他讲大启的风土人情。他说那边的天空是蓝色的，那边的土地是黄色的，那边的花儿是红色的。我听得入了迷，仿佛看到了那些从未见过的景象。

我们之间的对话很随意，没有试探，也没有防备。也许是因为雨声太大，也许是因为夜色太浓，我们都卸下了伪装，只做回了自己。

后来，他起身要走，我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他的斗笠。我有些不好意思，想还给他，他却摆摆手，说：“送给你了。”

我愣住了，扶桑人很少送东西给外人，更别说是一顶斗笠了。这顶斗笠很普通，是用竹子和油纸做的，但在我眼里，它却比任何珍宝都要贵重。

我收下了斗笠，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

父君和兄长说，大启人狡猾阴险，不可信。可是陆渊给我的感觉，却与他们所说的全不同。他温和、有礼，甚至有些……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