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纪雨晴站在咖啡馆的屋檐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本该在半小时前到达录音棚，为下周的音乐会做最后的排练。

"该死。"她小声咒骂着，掏出手机想叫一辆车，却发现电量只剩下3%。就在屏幕即将熄灭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对面匆匆跑过。

纪雨晴的心脏猛地收紧。那个背影——修长的身形，略微前倾的跑步姿势，还有那件深灰色的风衣——即使过了五年，她也能在千万人中一眼认出。

"李雨泽？"这个名字从她唇间滑出，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那人似乎听见了呼唤，在马路中央突然停下脚步。一辆出租车急刹在他面前，司机愤怒地按响喇叭。他转身的瞬间，纪雨晴感到一阵眩晕。

真的是他。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打湿了额前的碎发。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又明亮如星——正直直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与她相同的震惊。

"晴...晴晴？"他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带着微微的颤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大学校园里，他总爱这样叫她，带着特有的温柔和宠溺。那时的李雨泽是音乐系的才子，而她只是作曲系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他们相识于一场校园音乐会，相恋于无数个共同创作的夜晚，最终却在一个雨天无声地分别。

"好久不见。"纪雨晴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李雨泽快步走到她面前，雨滴从他的发梢滴落。"你...你怎么在这里？"

"躲雨。"她简短地回答，然后指了指他湿透的衣服，"你看起来需要一杯热咖啡。"

咖啡馆里暖气很足，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凝固如冰。纪雨晴偷偷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比五年前更加成熟，下颌线条更加分明，眼角有了浅浅的纹路，却依然英俊得令人心痛。

"你还在做音乐吗？"他打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一段旋律。纪雨晴注意到那是她曾经写给他的一首小调。

"嗯，下周末在国家音乐厅有我的作品演奏会。"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你呢？"

李雨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教孩子们弹钢琴，在一家小机构。"他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不像你，已经是大作曲家了。"

纪雨晴的心揪了一下。五年前，他们曾约定一起在音乐的道路上走下去。她记得李雨泽的钢琴演奏有多么出色，记得他谈起梦想时眼里的光芒。而现在...

"为什么突然消失？"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埋藏了五年，此刻终于脱口而出。

李雨泽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他望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家里出了些事...不得不离开。"

"连一条短信都不能发吗？"纪雨晴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里满是痛苦，"我当时...没有选择。"

一阵沉默。咖啡馆里的爵士乐换了一首，是《Autumn Leaves》——他们曾经一起演奏过的曲子。

"我得走了。"李雨泽突然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排练要迟到了。"

"等等！"纪雨晴抓住他的手腕，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至少...留个联系方式？"

李雨泽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抽回手。"有些过去...最好就让它过去吧，晴晴。"他转身离开时，一张纸片从风衣口袋中飘落。

纪雨晴弯腰捡起，发现那是一张乐谱——她五年前创作的《雨巷》，一首她从未完成的作品。谱面上有李雨泽新添加的钢琴伴奏部分，墨迹还很新。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泛黄的纸页上。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就像她一样。

雨停了。纪雨晴走出咖啡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润的街道上。她小心地折好那张乐谱，放进贴身的衣袋里。这一次，她决定不再让他们的故事无疾而终。

接下来的三天，纪雨晴跑遍了城市里所有的音乐培训机构。她拿着李雨泽的照片，一家一家地询问。大多数人都摇头表示不认识，直到第四天下午，一家位于老城区的社区中心给了她线索。

"你说的是李老师吧？"前台的小姑娘热情地说，"他每周三和周五下午在这里教钢琴，不过今天他去福利院做义工了。"

"哪家福利院？"纪雨晴急切地问。

"阳光之家，在城东那边。"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她，"你是他朋友吗？"

"更复杂一些。"纪雨晴微笑回答，心跳如鼓。

阳光之家福利院坐落在城东一片安静的住宅区里。纪雨晴站在铁门外，听见里面传来钢琴声和孩子们的笑声。那旋律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大学时创作的《小星星变奏曲》，李雨泽总是开玩笑说这是他们的"定情曲"。

她悄悄推开门，看见李雨泽坐在一架旧钢琴前，周围围着一群孩子。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他弹得并不完美——琴键有几个音不准，他的指法也因长期缺乏练习而略显生涩——但音乐中的情感却真挚得令人心碎。

纪雨晴靠在门框上，任由泪水模糊视线。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雨泽当年选择离开——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落魄，不想成为她追梦路上的负担。骄傲如他，宁可消失也不愿接受怜悯。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孩子们欢呼鼓掌。李雨泽转身时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晴晴？你怎么..."

"我找到了你的乐谱。"纪雨晴走上前，从包里取出那张《雨巷》，"你完成了它。"

李雨泽的眼神闪烁，"只是...随便写写。"

"随便写写会保留五年吗？"她轻声问，"就像我保留了你的所有短信，你的照片，你送我的每一件礼物？"

孩子们好奇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李雨泽站起身，示意他们先去院子里玩。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来找我。"当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李雨泽低声说，"你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成功的作曲家，即将在国家音乐厅演出...何必回头找一个失败者？"

"失败者？"纪雨晴摇头，"看看这些孩子看你的眼神，李雨泽。你教会他们的不只是音符，还有爱。这怎么能叫失败？"

她走近一步，"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告诉我真相。"

李雨泽深吸一口气，手指抚过斑驳的钢琴盖。"我父亲的公司破产了...欠下巨额债务。一夜之间，我们失去了一切。"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深深的疲惫，"我不能让你卷入这场灾难。你当时刚获得那个重要的作曲比赛奖项，前途无量...我不能成为你的负担。"

"所以你选择消失？连解释都没有？"纪雨晴的声音颤抖着，"你知道这五年我有多痛苦吗？"

"我知道。"李雨泽痛苦地闭上眼睛，"但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看到你为我放弃梦想。你看，现在证明我是对的——你成功了。"

"成功？"纪雨晴苦笑，"没有你的音乐算什么成功？这五年来我写的每一首曲子，都希望能被你听到。我的演奏会...本来打算全部演奏我们曾经一起创作的作品。"

李雨泽震惊地看着她，"晴晴..."

"我找了你三天。"她继续说，眼泪终于落下，"因为当我看到那张乐谱时，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从来没有真正放下。"

窗外，孩子们的笑声和鸟鸣交织在一起。阳光斜斜地照在钢琴上，照亮了琴键上经年累月留下的指痕。

李雨泽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珍宝。"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还爱我。"纪雨晴握住他的手，"就像我一直爱着你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