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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秋深护安宁

清怡似瑜

南院偏殿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淡金,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碎成一串断续的颤音。宋清怡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终于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睁开眼。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簌簌响,几片枯黄打着旋儿坠落在窗台上,倒让这寂静的殿宇添了几分生气。

她动了动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触感——江瑜正趴在榻边浅眠,鬓边一缕碎发垂落,沾着未干的泪痕,想来是守了整夜。宋清怡望着她眼下的青黑,心里一阵发紧,想抬手替她拂开碎发,却没力气,只能低低唤了声:“阿瑜……”

江瑜猛地睁眼,眼底的惊惶还没来得及褪去,便被温柔覆盖。她直起身时动作急了些,袖口蹭到案上的空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醒了?”她声音里带着初醒的沙哑,伸手探向宋清怡的额头,掌心的温度让宋清怡下意识往她手边蹭了蹭,“头还晕吗?喉咙干不干?”

“不晕了。”宋清怡摇摇头,目光落在自己腕间重新包扎的纱布上。那纱布白得刺眼,让她想起昨夜偏殿的混乱——有人捂住她的口鼻,带着药味的帕子压得她喘不过气,还有萧澈那双看似温和、实则藏着算计的眼睛,在烛火里明明灭灭。她声音低了下去:“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江瑜将她半扶起来,往她背后垫了软垫,又顺手拉高了些被角,遮住她露在外面的小臂。“不关你的事。”她避开萧澈用药的细节,指尖替宋清怡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昨夜有刺客闯入,你受了惊吓,晕过去了而已。”

“刺客?”宋清怡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记得偏殿里明明有很多人,还有皇后身边的李公公,怎么会是刺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想让江瑜更担心。

“嗯,已经被禁军拿住了。”江瑜说得笃定,拿起案上的温水递到她唇边,“以后住在这里,再没人能随便欺负你。”南院是萧澈的地盘,这话倒不算骗她。

话音刚落,外间传来轻叩声,三下,不疾不徐,透着规矩。江瑜回头时,眼神已冷了几分。

“进。”

萧澈的贴身侍卫捧着药碗进来,青瓷碗沿还冒着热气,药香混着淡淡的蜜香漫开来。他见江瑜投来冷冽的目光,忙垂首躬身,动作比往日更恭敬些:“江姑娘,世子说这是温补的汤药,加了蜜,让宋姑娘按时服下。”

药碗刚放在案上,就被江瑜端走。她指尖触到碗壁,试了试温度,才舀起一勺吹了吹,又自己抿了一小口,确认不烫了才递到宋清怡唇边,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慢点喝。”

宋清怡小口抿着药汁,舌尖先尝到的是蜜的甜,可顺着喉咙滑下去时,却有一丝极细微的苦钻出来,像针似的扎在舌根。这苦味和她过去喝的安神药截然不同,倒让她想起两年前在江府,那次误服了带毒的点心,解药也是这样,先甜后苦,缠得人舌根发麻。

她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喉间一阵发紧。

“怎么了?”江瑜立刻停了手,指尖擦过她的唇角,“苦吗?我再加点蜜?”

“不苦。”宋清怡摇摇头,强忍着喉间的涩意咽了下去。她不想让江瑜担心,可昨夜在偏殿失去意识前,萧澈凑近时说的那句“忍过这阵就好”,总在耳边盘旋。他那时的眼神太沉,不像是在安慰。

一碗药喝了大半,宋清怡实在受不住那股后劲儿,偏过头轻咳起来。江瑜忙放下药碗,替她顺气,帕子沾了温水,细细擦去她唇角的药渍。“剩下的不喝了,我让小厨房炖些冰糖雪梨。”

“嗯。”宋清怡靠在软垫上,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忽然觉得眼皮发沉。是药里的安神成分吗?她心里犯嘀咕,却没力气多想。

待侍卫捧着空碗退下,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卷着梧桐叶的声音。宋清怡忽然抓住江瑜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还在微微发颤:“阿瑜,萧世子是不是……利用我了?”

江瑜的动作顿了顿,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过去在宋府闭门两年练字,练出来的。她随即用帕子擦去宋清怡唇角的药渍,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着身子。”

她避开了正面回答,转身倒药渣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带着袖口绣的玉兰花都被攥得变了形。有些事,她宁愿自己扛着。萧澈的算计、皇后的疑心、北齐密探的暗流……这些都不该让宋清怡沾染上。

宋清怡望着她的背影,没再追问。她知道江瑜不想说的事,问了也没用。只是心里那点不安像发了芽的种子,悄悄往上冒。她想起两年前江瑜说会救她的毒保护她时说的话:“清怡,以后我护着你,再不让人欺负你。”那时江瑜眼里的光,比此刻殿外的晨光还要亮。

她闭上眼,把脸埋进柔软的锦被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是昨夜江瑜打开的那个银盒里的味道。这香气让她安心,却又让她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成了阿瑜的累赘。

而此刻的萧澈正站在南院的回廊下,听着侍卫的回话。廊下的紫藤花已经谢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藤蔓缠绕着木架,倒像极了这深宫里盘根错节的关系。

“……宋姑娘喝药时蹙了眉,江姑娘替她尝了药,后来剩下小半碗没喝完。”侍卫低着头,不敢看萧澈的脸。昨夜江姑娘和世子在偏殿的争执,他在外间隐约听见了几句,知道这位江姑娘是世子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萧澈指尖捻着的玉佩微微一顿,那玉佩是暖玉,被他摩挲了多年,边角早已圆润。“她尝药了?”

“是。”

他轻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江瑜向来谨慎,会亲自尝药,看来是真把宋清怡护得严实。他将玉佩塞回袖中,指尖在廊柱上轻轻敲着,节奏忽快忽慢:“去查皇后今日见了哪些人,尤其是辰时之后。”

“是。”侍卫应声要退,又被他叫住。

“药里的安神成分计量没错吧?”

“回世子,按您的吩咐,只加了寻常的一半,不会伤身子,只是让宋姑娘多睡些时候。”

萧澈挥挥手,让他退下。廊下只剩他一人,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他的靴底。他目光越过院墙,落在养心殿的方向。那里的龙椅上坐着的人,才是这场博弈最终的裁判。皇后的奏折递上去了,陛下会信几分?又会借此事敲打谁?这些都得算准了。

他想起昨夜江瑜红着眼眶说“她不是棋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在这深宫里,谁又不是棋子呢?就连陛下,或许都在被天下大势推着走。可他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尤其是看到江瑜护着宋清怡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兽,明明自己也身处险境,却还想把怀里的珍宝护得滴水不漏。

风再次起时,卷起了几片早落的梧桐叶。江瑜站在窗边看着萧澈离去的背影,他的青衫在风里微动,步履沉稳,背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她忽然觉得这深宫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些。

“阿瑜。”榻上传来宋清怡的呓语,带着委屈,“我怕……”

江瑜立刻转身回榻边,宋清怡已经睡着了,眉头却蹙着,额角沁出细密的汗。想来是做了噩梦。江瑜坐在榻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低声呢喃:“不怕,我在呢。”

她就这样拍着,直到宋清怡的眉头舒展开,呼吸也平稳了,才敢停下来。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透过窗棂落在地上,织成一张金色的网,把这小小的偏殿笼在里面,倒有了几分暖意。

江瑜拿起案上的银盒,打开,清冽的香气散开,比昨夜更浓些。这是萧澈给的凝神香,她本不想用,可看着宋清怡睡得不安稳,终究还是点了一炉。

如今在这深宫里,她的骄纵早已被磨平,可那句承诺,却越来越清晰。江瑜轻轻握住宋清怡微凉的手,指尖缠着她的手指,像是在汲取力量,又像是在给予支撑。

无论前路有多少暗箭,无论萧澈的棋局布得有多深,无论皇后的疑心有多重,她都必须护好身边这个人。

哪怕代价是与整个棋局为敌。

殿外的风渐渐停了,檐角的铜铃不再作响。远处传来宫人的脚步声,细碎而匆忙,想来是在传皇后的奏折被陛下留中的消息。江瑜望着窗外的梧桐,叶子还在落,一片又一片,像停不下来的心事。她知道,这场风波远远没有结束,北齐的密探不会善罢甘休,皇后也绝不会真的相信“刺客”的说辞,而她与萧澈之间那道裂痕,怕是更难弥合了。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只要宋清怡能安稳睡着,只要这片刻的宁静能再长一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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