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湘愁第一次见到云凉，是在幼儿园的滑梯旁。那天阳光很好，四岁的云凉穿着淡黄色的小裙子，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站在滑梯顶端向他挥手。
"喂！你要不要一起玩？"她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路湘愁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他从小就不善言辞，更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但云凉不一样，她像一阵风一样从滑梯上滑下来，直接拉住了他的手。
"妈妈说新朋友要互相介绍。我叫云凉，因为出生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天气特别凉快。"她歪着头看他，"你呢？"
"路...路湘愁。"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感觉手心全是汗。
"湘愁？好奇怪的名字。"云凉咯咯笑起来，"不过我喜欢！"
从那天起，他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路湘愁的父母工作很忙，经常把他寄放在云凉家。云凉的妈妈总是笑着说："我们家小凉自从有了湘愁，终于安静一点了。"
但云凉从未真正安静过。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游戏，路湘愁则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在云凉家的后院搭帐篷，一起在路湘愁家的阁楼上看星星。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转眼他们升入了同一所高中。十六岁的云凉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学校啦啦队的队长，身边总围绕着许多朋友。而路湘愁则长成了一个清瘦高挑的少年，依然沉默寡言，只有在云凉面前才会多说几句话。
"湘愁，放学后陪我去买新的衣服吧？"某个周五的下午，云凉靠在路湘愁的课桌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发梢上，泛着金色的光晕。
"嗯。"路湘愁点点头，悄悄把已经写好的周末学习计划表塞进抽屉。云凉的要求，他总是无法拒绝。
商场里，云凉试穿了好几套服装，最后选中了一件宝蓝色的短裙。她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好看吗？"
路湘愁的喉结动了动，耳尖微微发红："好看。"
其实他想说，你穿什么都好看。但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云凉的感情已经悄然变质？是在她阳光下跳跃的身影？还是她生病时靠在他肩上，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亦或是更早，早到他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时间点。
"湘愁？你又发呆了！"云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们去吃冰淇淋吧，我请客！"
他们坐在商场的长椅上，云凉一边舔着草莓味的甜筒，一边兴致勃勃地讲着。路湘愁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他的巧克力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顺着蛋筒流到手上。
"哎呀，你真笨。"云凉抽出纸巾，自然地抓住他的手擦拭，"从小到大都这样，吃个冰淇淋都能弄得满手都是。"
她的手指温暖而柔软，路湘愁感觉心跳加速，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想握住那只手，想告诉她自己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但最终只是轻声道了句："谢谢。"
高二那年的春天，云凉突然晕倒。路湘愁正在图书馆自习，听到消息后立刻冲了出去。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医务室时，云凉刚好醒来。
云凉醒来后，看到路湘愁苍白的脸色，反而安慰他："没事的，老毛病了。医生说只要注意休息就好。"
但路湘愁注意到，从那天起，云凉开始频繁地请假去医院。每次问她，她都说只是例行检查。
直到她18岁的那天，她对他说了一段话。
那天晚上，路湘愁在雨中跑遍了整个城市。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也许只是一个能让云凉活下去的奇迹。回到家时，他浑身湿透，发着高烧，但脑海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三天后，当路湘愁病愈返校，他直接去了云凉的班级。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他走到云凉面前，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这是...？"云凉困惑地翻开，里面全是他们的照片，从幼儿园到高中，每一张旁边都写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
"我喜欢你。"路湘愁的声音在颤抖，但眼神坚定，"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合适，但我...我不想留下遗憾。"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云凉的手指抚过照片，眼泪无声地滑落。然后她抬起头，露出了路湘愁熟悉的、明亮的笑容："我也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从那天起，他们正式成为了恋人。路湘愁开始每天接送云凉上下学，陪她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他们一起翘课去看早场电影，在空无一人的放映厅里牵着手；他们去游乐园，云凉不能坐过山车，路湘愁就陪她坐旋转木马，一遍又一遍；他们躺在学校的天台上看星星，云凉说她死后想变成一颗星星，这样路湘愁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她。
"不要说这种话。"每次路湘愁都会这样打断她，然后紧紧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时间的流逝。
六月，云凉列了一张"愿望清单"，说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完成所有想做的事。路湘愁帮她一项项打勾：去海边看日出（虽然医生不建议她长途旅行，但他们还是偷偷坐夜班车去了最近的海滩）；吃遍城里所有的冰淇淋店（结果云凉因为吃太多冰的而胃痛，被路湘愁背着回家）；在学校的樱花树下埋时间胶囊（里面是他们的照片、信件和一些小物件，约定十年后一起挖出来——虽然他们都知道，云凉可能等不到那一天）。
七月的一个傍晚，他们在公园的长椅上分享一个耳机听歌。夕阳把云凉的侧脸染成金色，她突然说："湘愁，如果我死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路湘愁的手指僵住了："什么？"
"要继续好好生活。"云凉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上大学，交新朋友，谈恋爱，结婚...把我没能经历的人生，都经历一遍。"
路湘愁摇头，声音哽咽："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云凉握住他的手，"因为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如果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的。"
那天晚上，路湘愁在日记本上写道："如果时间可以买卖，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换她多活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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