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清晨的镜湖结着薄冰，冰面裂纹如蛛网般向湖心蔓延，每条裂缝都泛着与青铜鼎相同的幽蓝。林深的皮鞋踩在冰面上，裂纹发出细碎的呻吟，像二十年前窑炉坍塌时的余响。

　　唐薇的錾子别在腰间，耳垂的三个小孔渗着血珠，与冰面裂纹形成诡异的共振。她望着湖心亭，那里摆着二十四面结霜的铜镜，镜面朝向中央的青铜鼎——三年前沉入湖底的鼎，此刻正悬浮在冰裂中央，咒纹在霜气中若隐若现。

　　“他们在等我们。”林深的手指划过冰面，霜晶自动排列成第二十四道纹的轮廓，“周振海说的‘双子血’，指的是我和陆昭明的双胞胎血，而你的铸镜匠血，是启动永生门的最后钥匙。”

　　湖心亭传来脚步声，方明礼从阴影中走出，胸口的鼎纹刺青泛着金光，三道疤痕在霜气中格外醒目：“陆明修临终前告诉我，永生门需要二十四纹的血祭，而你们——”他指向林深与唐薇，“一个是第二十四纹的镜眼，一个是铸镜匠的血脉，缺一不可。”

　　唐薇的錾子突然发热，她想起父亲笔记的最后一页：“霜降冰门，需双子血启，铸镜血封。”鼎纹中央的顶针孔正在渗出霜晶，与她耳垂的血珠形成呼应。“你以为重启鼎纹能永生，”她的声音混着冰裂，“其实是让所有备选纹的冤魂，都困在镜湖窑的火里！”

　　方明礼按下手中的青铜按钮，二十四面铜镜同时转向鼎纹，镜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二十年前匠人们的死亡场景。林深看见秀芳跪在密道里，陈振国握着未完成的鼎足，李楠的警员证在火中燃烧，每幅画面都对应着一道咒纹。

　　“现在，”方明礼的笑容冻在霜面上，“该让第二十四纹归位了。”他指向鼎纹中央的空位，那里渐渐浮现出“林深+唐薇”的交叠名字，“双子血混合铸镜血，能让永生门真正开启。”

　　林深的疤痕突然剧痛，他看见冰面下的鼎纹正在吸收唐薇的血珠，霜晶沿着裂纹爬向她的脚踝。“当年陆明修没告诉你，”他强撑着走向鼎纹，“第二十四纹不是祭品，是钥匙——用来锁上永生门的钥匙。”

　　唐薇的錾子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鼎纹中央，顶针孔突然发出蜂鸣。方明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在镜中分裂，每道纹都在吞噬他的血肉：“不可能！陆明修说……”

　　“陆明修说的永生，”林深的手指按在鼎纹上，金色血液与唐薇的鲜血交融，“是让所有罪孽在窑火中永生。”冰面突然大面积开裂，青铜鼎缓缓下沉，咒纹在水波中碎成光点，“而我们的血，能让鼎纹记住——破镜者的血，永远比铸镜匠的血多一滴自由。”

　　鼎纹彻底沉入湖底的瞬间，二十四面铜镜同时炸裂，碎片悬浮在空中，拼成“永生门已闭”的字样。方明礼跪倒在冰面上，胸口的刺青渐渐褪色，露出下面的旧伤——那是二十年前窑火留下的，与林深的疤痕一模一样的伤。

　　“结束了。”唐薇的血珠掉进冰裂，激起的涟漪中，她看见父亲的幻影向她点头，然后融入湖底的鼎纹。林深捡起半片碎镜，镜背刻着“2028.10.23，霜降，破镜者生”，这是陆昭明三年前刻下的，直到今天才显形。

　　省厅的鉴证科在湖心亭发现了完整的永生会装置图，第二十四纹的备注栏写着：“双子血封门，铸镜血断咒，破镜者不入轮回。”而唐薇在清理方明礼的遗物时，发现了陆明修的临终日记：“鼎纹的真相，是匠人用生命刻下的警示——永生不在镜中，在镜外的光里。”

　　镜湖的冰面开始融化，露出清澈的湖水。林深望着自己的倒影，左腕的疤痕不再疼痛，反而像褪去一层枷锁。唐薇的錾子掉进湖里，激起的水花中，他看见远处的云栖别院废墟上，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影闪过——那是陆昭明常穿的款式，袖口露出三颗黑痣。

　　“他还活着？”唐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一片涟漪。

　　林深摇摇头，疤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或许，鼎纹从来没打算让我们知道所有真相。”他指向湖底的鼎纹，那里的第二十四道纹正在缓缓消散，只留下两个交叠的名字，“重要的是，我们站在了镜外。”

　　霜降的阳光穿透云层，镜湖镇的霜晶开始融化。唐薇的耳垂不再渗血，三个小孔却依然存在——那是铸镜匠的标记，也是破镜者的勋章。她捡起块鼎纹残片，上面新刻了行小字：“镜湖窑火永不熄灭，但照镜的人，终于学会了转身。”

　　夜幕降临，镜湖镇的灯火次第亮起。林深的手机震动，省厅发来消息：“周振海的尸体在苍龙山被发现，手中握着半片鼎纹镜，镜背刻着‘第二十四纹，永不重启’。”

　　唐薇望向镜湖，发现湖底的鼎纹正在发出最后的微光，像在告别，又像在等待。她知道，二十四纹的循环或许真的结束了，但镜湖镇的传说还会继续——关于破镜者，关于铸镜匠，关于每个敢于直面倒影的人。

　　“下一个节气，是立冬。”林深的声音混着晚风，“或许，我们该去景德镇看看了。”

　　唐薇点头，錾子在月光下闪着银光。镜湖的水轻轻拍打着湖岸，仿佛在诉说，所有的镜中诡局，终将在镜外的阳光里，找到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