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深处的腐土粘在鞋底，像块甩不脱的旧伤疤。林深的手电筒光束掠过石壁，停在蜷缩的白骨上——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银顶针，牡丹纹边缘缺了个小口，和陈嫂的那枚如出一辙。白骨右手攥着半张泛黄的纸，展开时碎成三瓣，却仍能辨出“秀芳……鼎纹……镜湖”的字样。
“是我妹妹。”陈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她已褪去围裙，露出里面洗旧的黑色毛衣，“陆明修把她的尸体砌进墙里时，我躲在密道拐角，听见他说‘鼎纹缺一道，镜湖就少滴血’。”她摸了摸左胸，那里有片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极了断裂的鼎足，“后来我在厨房打杂，用了十年才找到密道入口。”
白骨腕骨上戴着串银手链，刻着编号“JX2019-03”——林深的呼吸一滞，这是搭档李楠殉职时丢失的证物。手链内侧刻着极小的字：“1994.10.5，鼎沉镜湖，血祭第十九道纹”。他突然想起，李楠的尸检报告显示，死亡时右手呈“握镜”姿势，而陆明修的死状竟与之一模一样。
“林侦探，”陆昭明的声音从密道入口传来，白大褂下摆沾着红壤，“嬸嬸没告诉你，当年熔毁的青铜鼎其实分成了两部分——鼎身铸了双面镜，鼎足则做成了十二枚顶针，每枚对应一道咒纹。”他举起陈嫂的银顶针，在手电筒下转动，顶针内侧浮现出细小的鼎纹，“我母亲戴的是第十九枚，陈叔是第二十枚，而你搭档的手链，刻着的是第二十三枚。”
唐薇突然从地道拐角冲出，手里攥着本烧剩的日记：“我父亲在井底留的！”纸页边缘焦黑，却清晰写着：“1994年10月5日，陆明修逼我刻完第二十道咒纹，秀芳带着未出生的昭明来求情，他竟用刚铸成的双面镜砸向她的头……血渗进镜纹时，镜面上浮现出他自己的脸，左脸有二十道刀疤，右脸却是昭明满月的样子。”
林深的视线落在白骨腹部，那里有片暗褐色的痕迹——不是尸斑，而是某种化学灼伤。他突然想起陆昭明实验室的培养皿，里面的蕨类植物渗出的液体，与白骨腹部的灼伤形状完全吻合。“苦杏仁苷和松针提取物混合，”他喃喃道，“会产生高温反应，就像……熔铸青铜器时的窑火。”
密道顶部突然传来砖石摩擦声，陈嫂猛地抬头：“有人在挪动书房地砖！”话音未落，一块青砖轰然坠落，带起的尘土中，周振邦的脸出现在洞口，手里握着把沾血的铲子。“陆明修的账本里，”他的声音发颤，“记着二十道咒纹对应的人名，李楠警官是第二十三号，而你，林深，”他指向林深手中的警员证复印件，“是第二十四号。”
铲子“当啷”落地，周振邦突然剧烈抽搐，舌尖泛着苦杏仁色——和陆明修的死状一模一样。林深冲过去时，看见他掌心躺着半片青铜残片，上面刻着“林深”二字，笔画间渗着新鲜血迹。
“他吞了毒。”陆昭明蹲下身，翻开周振邦的眼皮，“苦杏仁苷与松针毒，发作时间精确到分钟。父亲算准了我们会走密道，所以让周振邦守在这里，用他的死来提醒你——咒纹即将完成。”他指向周振邦的鞋底，沾着与陆明修窗台相同的松针泥，“其实从你踏入云栖别院开始，就已经是镜中的一道纹了。”
陈嫂突然跪倒在白骨旁，银顶针滚落至林深脚边。顶针内侧的鼎纹在手电筒下反光，竟与双面镜背面的刻痕完全重合。林深的手指划过顶针边缘的缺口，想起唐薇父亲日记里的话：“每道咒纹都要见血，缺了口的顶针，是给活人留的退路。”
手机在口袋震动，鉴证科发来紧急消息：“陆昭明的实验记录本第47页，用隐形墨水画着云栖别院的平面图，密道入口标着骷髅头，旁边写着‘10.15 18:30，茶罐换罐’。另外，我们在陆明修的心脏病药物里，检测出与秀芳白骨腹部相同的灼伤毒素。”
林深的视线扫过周振邦的尸体，发现他的左手呈“握镜”姿势，指尖对着密道石壁——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用鲜血画的双面镜，镜面倒映着林深的脸，左脸有二十道刀疤，右脸却是他七岁时的模样。
“咒纹显形了。”陆昭明站起身，镜片上蒙着层雾气，“当第二十四道纹完成，镜湖的水就会沸腾，当年熔鼎的窑火会从湖底重新燃起。父亲以为自己是铸镜人，其实他和我们一样，都是鼎中的血。”
陈嫂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的疤痕：“二十年前我看见的镜中脸，不是陆明修，是你！”她的视线落在林深的《法医学图谱》上，书角露出的婴儿脚印，与陆昭明实验记录本里的拓片完全一致，“你才是秀芳当年没流产的孩子，陆昭明……是你的孪生哥哥。”
密道深处传来水位上涨的声音，后塘的水正顺着密道裂缝渗入。林深的手电筒照向水面，看见倒影里的双面镜正在融化，镜纹化作二十四个血色人影，向他伸出带疤的手。
他突然想起，搭档李楠殉职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其实还有半句被烧焦的话：“双面镜的买家……是陆明修自己。”而现在，这句遗言正随着周振邦的死亡，永远地沉入了镜湖的淤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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