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医疗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规律的、却令人心焦的滴答声。
余宇涵躺在治疗床中央,状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他不再是那个在清水村疏离慵懒或狂暴失控的强者,更像是一件被打碎后勉强拼凑起来的瓷器。皮肤因内部能量冲击布满可怕的裂痕,鲜血虽已止住,但焦黑的能量灼伤和皮下渗出的淤血让他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心跳曲线在屏幕上微弱地起伏,仿佛随时会拉成一条直线。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奇异的、如同烧焦电路般的能量残渣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童禹坤和邓佳鑫站在床边,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乳白色的【治愈】光晕与淡绿色的【治愈权杖】光芒交织,如同最精密的丝线,试图缝合余宇涵体内那些肉眼看不见的、濒临崩溃的经脉和器官。但他们的眉头始终紧锁。
“不行,” 邓佳鑫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和无力,“他的生命力如同漏底的容器,我们的治愈能量输入进去,大部分都流失了。异能核心……感觉已经碎了,只剩下一些残片在勉力维持。”
童禹坤的指尖微微颤抖,他试图用【光盾】的能量特性去稳定那些碎裂的核心残片,但收效甚微。“他的精神海更是一片死寂……感觉不到任何意识波动,只有一片毁灭后的虚无和……残留的巨大痛苦。”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余宇涵苍白安静的脸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这个男人,竟然用如此决绝的方式走向毁灭。
左航和张峻豪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左航手中握着那块黑色骨符碎片和草蚱蜢残骸,眼神深邃,分析着眼前的绝境。张峻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混蛋虽然讨厌,但就这么死了……”
朱志鑫、苏新皓、张极、张泽禹等人围在外面,气氛沉重。张极靠在张泽禹身上,虽然自己也需要休息,但目光紧紧盯着医疗室内的情况。
“常规治疗手段已经无效。” 左航冷静地做出判断,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情况,更像是一种‘根源’上的崩坏。我们需要非常规的方法。”
“非常规的方法?” 童禹坤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左航,你想到什么了?”
左航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朱志鑫身上。“朱志鑫,你的【五行掌控】,理论上可以调动构成世界的基础元素能量,其中‘木’主生机,‘水’主润泽滋养。或许可以不直接治疗他,而是以他的身体为‘土壤’,引导最精纯的五行生机能量,强行滋养他的肉身,为他重塑一个能够留住生命力的‘环境’?”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无异于逆天改命,难度极大,且闻所未闻。
朱志鑫怔了怔,随即认真思考起来。“理论上……可行。但需要对五行能量有极其精妙的操控,稍有不慎,不同属性的能量在他体内冲突,会加速他的死亡。而且,这只能修复他的肉身,他那破碎的精神海和异能核心……”
“先保住肉身,稳住生命体征再说!” 邓佳鑫果断道,“精神海的问题,我们再想办法。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童禹坤也重重点头:“没错!你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朱志鑫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肩上沉重的压力。他走到床边,闭上双眼,全力调动起体内的五行能量。不同于战斗时的狂暴,此刻他需要的是极致的柔和与精准。
“五行轮转,听我号令,木之生机,水之润泽,土之承载,汇聚于此,滋养此身……”
低声的吟诵中,朱志鑫的双手缓缓抬起。翠绿色的木属性能量带着蓬勃的生机,如同初春的嫩芽;淡蓝色的水属性能量温柔绵长,如同涓涓细流;浑厚的土黄色能量沉稳包容,如同厚重的大地。三股能量在他精妙的操控下,并非强行注入,而是如同雾气般,缓缓渗透进余宇涵的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每一条断裂的经脉。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消耗心神。朱志鑫的额头很快布满了汗珠,脸色也开始发白。他必须时刻感知着余宇涵体内最细微的变化,调整着三种能量的比例和流向,确保它们和谐共存,共同滋养那干涸毁灭的肉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医疗室内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朱志鑫和床上的余宇涵。
突然,余宇涵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皮肤上那些可怕的裂痕,似乎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愈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生命监测仪上,那微弱的心跳,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动力,虽然依旧缓慢,但跳动得更加有力了一些!
“有效果!” 童禹坤低呼一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邓佳鑫立刻加大治愈能量的输出,配合着五行能量的滋养,修复着那些被生机唤醒的组织。
朱志鑫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维持着能量的输出。他能感觉到,余宇涵的肉身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彻底的死寂中,被强行拉回一丝生机。但这仅仅是开始,就像在一片荒漠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能否存活,还是未知数。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五行能量触及了余宇涵身体最深层的本源,一股混乱、暴戾、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绝望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惊动的深海怪物,猛地从余宇涵近乎死寂的精神海中翻涌而出,虽然不是主动攻击,但那磅礴的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冲击,狠狠撞向了离他最近、并且正全力运转异能的朱志鑫!
“唔!” 朱志鑫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五行能量的输出瞬间变得紊乱!他看到了一—燃烧的村庄、安和倒下的身影、陈天润冰冷的脸、童禹坤惊惶的眼神……还有那引爆燃魂符时,撕心裂肺的决绝与解脱!
“阿志!” 苏新皓惊呼,想要上前。
“别动!” 左航低喝,眼神锐利,“稳住能量!童禹坤,佳鑫,精神屏障!”
童禹坤和邓佳鑫立刻反应过来,柔和而坚定的治愈光芒如同盾牌,笼罩在朱志鑫周围,帮他抵御那负面情绪的冲击。
朱志鑫咬紧牙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强行稳住心神,重新控制住险些暴走的五行能量。他知道,此刻绝不能中断,否则前功尽弃!
他不再去“看”那些记忆碎片,而是将全部意志集中在能量的操控上,引导着生机一遍遍洗刷、滋养着余宇涵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那记忆碎片的冲击终于渐渐平息下去,或许是消耗殆尽,或许是重新沉入了死寂的精神海深处。
朱志鑫猛地切断能量连接,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被早有准备的苏新皓一把扶住。
“阿志!你怎么样?” 苏新皓焦急地问。
朱志鑫脸色惨白,摇了摇头,虚弱地指向监测仪。
众人立刻看去。只见屏幕上的心跳曲线虽然依旧比正常人缓慢许多,但已经变得稳定而有力,不再有随时停止的迹象。余宇涵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生命体征……稳定住了!” 邓佳鑫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童禹坤看着床上仿佛只是陷入沉睡的余宇涵,又看了看虚脱的朱志鑫,心中百感交集。他走上前,轻声对朱志鑫说:“哥,谢谢你。”
朱志鑫勉强笑了笑:“只是暂时保住了命……他的精神海和异能核心,还是大问题。”
左航走上前,拍了拍朱志鑫的肩膀:“做得很好。你先休息,恢复体力。” 他转向众人,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余宇涵的生命暂时无虞,但苏醒遥遥无期,且失去了所有战斗力。陈天润遭受重创,但绝不会罢休。基地保持一级戒备,所有人不得松懈。”
“明白!”
众人陆续离开医疗室,只留下邓佳鑫和童禹坤继续照看。
童禹坤坐在床边,看着余宇涵安静的睡颜,和他手中依旧紧握的那点草蚱蜢残骸,心情复杂难言。这个男人用最惨烈的方式偿还了部分罪孽,可他们之间那笔糊涂账,又该如何了结?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基地暂时度过了危机,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而余宇涵,这个游走在光明与黑暗边缘的男人,他的存在本身,已然成为了这场风暴中一个无法忽视的坐标。
“博士,能量反噬造成的物理损坏基本修复,但核心数据库需要时间重构。” 许泽的声音在昏暗的灯光下响起。
陈天润站在重新启动的终端前,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他的脸色在光影中显得晦暗不明。
“余宇涵……看来是失败了。” 他淡淡地说,听不出喜怒,“不过,他的毁灭,也验证了‘燃魂’类力量的极限与弊端。纯粹的毁灭,终究不是通往永恒的路径。”
他的手指敲击着控制台,调出了新的数据模型。
“真正的进化,在于融合与升华。左航的【复制】,邓佳鑫的【治愈】,还有……那个至今未觉醒,却能在能量乱流中存活下来的苏新皓……他们身上,才蕴含着真正的秘密。”
许泽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博士,我们下一步……”
“等待,和观察。” 陈天润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种子已经种下,风暴即将来临。我们需要做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摘下最成熟的果实。”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落在了远方那座看似平静的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