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李明的画作在全国青年美展上获得金奖，到他彻底放下画笔，其实时间只有短短的三个月。然后他每天几乎连画室都不进，不见任何人，只在房间里看动漫、打发时间。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时间为他做了证明：“这个天才废了。”

这个从小就展露天赋、被寄予厚望、前途无量的人，莫名其妙地废了。他曾就读的艺术学院导师说，这是他面对盛名与期望产生的巨大压力，自我封闭以寻求喘息。当这种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以一种看似消极的方式爆发出来。

在所有人之中，最焦虑的可能是李明的父亲。无数个下午，他看着紧闭的房门，被儿子的“堕落”压得喘不过气，敲他的房门，大声地、焦躁地喊着：“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亲戚朋友们都习惯了这种压抑的沉默。

从全国青年美展金奖得主变成在家沉迷动漫两年。我还没绝望，我爸先绝望了，天天在门外问我：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没错，你那承载着所有期望的目光，我一秒钟也不想再承受了。

但看起来对外界毫无反应，从不回应，只坐在电脑前看动漫和躺在床上刷短视频的李明知道：他比父亲更痛苦。

在他看一部又一部番剧，内心空虚得像被掏空的时候，在他刷一个又一个短视频，手指机械滑动的时候，在他漫无目的，所有想看的都看了，只能一遍遍重温旧内容的时候，每分每秒，他都痛不欲生。内心深处，他还有创作的渴望。曾经的画友们知道他的情况并发来信息时，他知道那…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和痛苦。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逃兵，一个背叛了自己天赋和所有期望的逃兵。每次看到手机上闪烁着同学或老师发来的消息，他都会立刻选择忽略，甚至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他害怕那些关怀的背后藏着审视和评判，害怕面对他们眼中的失望。

他的房间像是一个自建的牢笼，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白天和黑夜在这里模糊了界限，只有屏幕的光亮是他唯一的陪伴。他沉浸在虚构的世界里，试图用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麻痹自己，逃避现实中的压迫感。

父亲的敲门声和质问声就像催命符一样，定时响起。他知道父亲是爱他的，是为他好的，但那种“好”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他感到自己被无形的绳索捆绑着，喘不过气来。他想反抗，想挣脱，却又缺乏反抗的力量，只能选择最原始、最伤人的方式——沉默和逃避。

母亲的角色在这种家庭氛围中显得有些边缘化。她不像父亲那样直接表达焦虑和不满，但她的沉默和小心翼翼同样让李明感到压抑。她会在饭桌上小心翼翼地问他想吃什么，会在他房间门口轻轻放下洗好的衣服，但从不提及画画，从不提及未来。这种小心翼翼反而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己的“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