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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雪声把凛-07带回家的那晚，城市下了那年第一场雪。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时，机器人的虹膜在暗处收缩了一下——这是喻雪声没预料到的反应。他设计的视觉模块应该能瞬间适应任何光照，但此刻凛-07正盯着门厅墙上那张模糊的合影：十七岁的喻雪声站在樱花树下，身旁空着半个人的位置，仿佛在等谁站进去。
“识别到未知环境。”凛-07的声音比实验室里低了3个分贝，“建议开启安防系统。”
喻雪声把钥匙扔进陶瓷碗，金属碰撞声惊醒了休眠中的智能家居。空调开始嗡嗡运作。
“这里没有协议。”他扯开领带，“你可以……随便看看。”
机器人站在原地没动，它的合金骨骼在顶灯下泛着青灰的光，像一尊被突然赋予生命的雕塑。直到喻雪声赤脚踩上地暖地板，凛-07的关节才突然发出细微的齿轮咬合声。
“检测到地表温度28℃，人类足部角质层在干燥环境下易开裂。”它不知何时已经蹲下，手掌悬在喻雪声脚踝上方2厘米处，“需要保湿护理。”
喻雪声缩了下脚趾。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凛-07的原始指令里包含“健康监测”条款，而这座房子到处是触发条件——茶几上的空咖啡罐、冰箱门上的过期外卖单、床头柜里没拆封的安眠药。
“非必要指令可以跳过。”他试图关闭机器人的服务模式，却看见凛-07从玄关伞筒里抽出一支黑色长柄伞。
“室外降雪量已达5.4厘米。”机器人用伞尖轻点喻雪声的小腿，“根据您2016年2月的就诊记录，低温会导致旧伤疼痛。”
喻雪声的膝盖确实在隐隐作痛。那是他高中打篮球时摔的，但病历应该早就被加密……除非凛-07黑进了医疗数据库，就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天气预报。
“你究竟加载了多少冗余程序？”他伸手去摘机器人的后颈接口盖，却被对方抓住手腕。
凛-07的掌心温度精确维持在36.5℃，但喻雪声分明感到有哪里不对——它的脉搏模拟器正在自己静脉上敲出某种节奏。三短一长，三长一短，循环往复。
“这是……”
“摩尔斯电码，意为‘家’。”机器人松开他，转身走向厨房，“您有82小时37分钟未摄入维生素B族，建议晚餐增加……”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喻雪声跟过去，看见凛-07僵立在冰箱门前。保鲜层里除了一打能量饮料，只有半盒发霉的草莓——那是他上周心血来潮买的，后来忘了吃。
机器人的手指悬在腐烂的果肉上方，关节发出细微的震颤。喻雪声突然想起给凛-07安装触觉传感器那天，自己曾用同样的草莓测试过它的质地分析功能。
“食物腐败率87%，建议立即处理。”凛-07的声音模块出现0.5秒延迟，“但您购买此物的日期是……”
它停顿了一下，虹膜的光晕突然从冰蓝变成暖黄。喻雪声这才注意到，冰箱门上贴着的购物小票日期，正是他激活凛-07情感模块的前一晚。
窗外雪落无声。机器人慢慢转头，它的发音器里第一次混进了类似呼吸的杂音：“您那晚原本打算……庆祝什么？”
“没什么，我不打算吃晚餐。”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去到自己卧室的门前，扭头说“我要睡觉，在这期间，你自己随便看看。”
说罢他关上了门，只留凛-07自己一个在门外呆呆的站着，它甚至连晚安都还没说出来。
“好，晚安。”虽然喻雪声可能听不到，但它还是想说，因为“晚安”这个词似乎是人类的常用词汇。
“嗯，晚安。”
喻雪声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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