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淌泪堆满鎏金烛台，沈青梧垂眸盯着盖头下绣金线的裙摆。百子千孙被上撒的桂圆硌着腿，喜秤掀帘的声响却迟迟未至。殿外更漏滴到三更，描金殿门终于被推开时，带进来的不是合卺酒香，而是浓重的松烟墨混着酒气。
萧景珩的脚步在拔步床前三尺停住。织金地毯上，太子玄色靴尖与新娘的鸾凤绣鞋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君臣距离。
"殿下。"盖头下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沈青梧透过流苏缝隙，看见他腰间那个褪色的丁香色香囊——针脚歪斜的并蒂莲，与满殿御赐的喜器格格不入。
太子指尖擦过盖头流苏，金线在他虎口的老茧上勾出细痕。这个在边疆立过战功的手突然转向，拿起案上白玉合卺杯。"孤还有奏章要批。"酒液在杯中晃出冷光，他仰头饮尽本该交杯的合欢酒。
沈青梧猛地攥住嫁衣上缀的南珠。鲛绡纱裂开的细响里，十二颗明珠在她掌心碎成齑粉。有血珠从指缝渗出来，染红袖口绣的缠枝牡丹。
"奴婢给太子妃添妆。"知夏捧着胭脂盒进来时，正看见自家小姐蘸着掌心血在婚书上划拉。洒金红纸被泼翻的酒液晕开暗痕，胭脂描出的裂痕横贯"永结同心"四字，像道新鲜伤口。
"去请太医..."丫鬟的惊呼被金簪抵在喉间截断。沈青梧手腕翻转，簪尖在烛火下划出雪亮弧线，稳稳停在对方颈动脉半寸处。"将军府养你十年，不是让你当东宫耳报神。"
窗外传来衣裙窸窣声。沈青梧反手将染血的婚书拍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借着这个动作，她瞥见雕花窗棂外那片柳黄色裙角——东宫尚服局今年只给一位宫女裁过这种雨过天晴色。
五更梆子响时，沈青梧拆下盖头。晨曦给喜殿描上灰蓝色轮廓，她赤脚踩过满地狼藉的吉祥果，从嫁衣内衬抽出十二颗带血的备用珠。白瓷花盆里的山茶根系被拨开，血珠滚入泥土时发出诡异的"滋滋"声，仿佛在啜饮什么祭品。
炭盆将熄的银丝炭突然爆出火星。沈青梧凝视着婚书残页在火焰里蜷曲边缘，在它即将化为灰烬的瞬间突然抽回。焦黄的纸页带着余温贴进怀中暗袋，与那包从将军府带来的砒霜粉末挨在一处。
窗外鱼肚白的天光里，柳黄色身影一闪而过。沈青梧对着铜镜抿好鬓角，镜中人唇角扬起与喜轿上如出一辙的完美弧度。妆奁最下层，染血的珍珠粉正静静渗进檀木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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