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你得瑟了下次就该哭了。”
老舅的话在我耳边响起,为了这一句话,从小到大我从没张口要过奖励,只偶尔舅妈或者章倩影会给我仨瓜俩枣的。
“你厉害,还有比你更厉害的!”
“连个一本都考不上,你还不发愁吗?你不干护理,以后找工作你这和文盲一样啊谁要你!”
“那这么说我这大专生该饿死是吗?”章倩影反驳了一句舅妈,舅妈没有再说话,她只说我可怜,除了她和我老舅没人操心我以后的工作,尤其是我自己,要为以后考虑。
“念……苏念姑娘……”
但舅妈的影子也消失了,章倩影也不见了,我看着兰吟,他看着出神的我,我看着有些慌乱的他。
“你的眼睛,很像……”我不由得伸手覆在那冰冷坚硬的面具上,尽管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战栗了一下:“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
我没有说是谁,我只说:“是不怀疑我,也不低看我的人。他只说,如果外面太凶险,可以去找他。”
说完话,我就转身离开了。
兰吟和贺兰迎君,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二人一样的城府温柔,只是一个杀伐果断,一个平静随和,却毫不冲突。他们并不割裂,所以也不会让我觉得被欺骗,兰吟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却真实的贺兰迎君,贺兰迎君是以不容遮掩的身躯却伪装的兰吟。
内知暴露出对江湖的理解,贺兰迎君在云华第一次见面对我惊讶的样子,还有谨台对贺兰迎君究竟会不会武功欲言又止,尤其是那双眼睛。
如水如月的眼睛,他不是贺兰迎君,谁还是?
想了那么多,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不远,我才想起来我的上帝之眼!我叫出梦回,梦回却说要重新加载。
可只是这中间几秒的事,我猛然嗅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杀气什么味?血腥味!
我下意识转过头,就见一把刀已经朝我冲来!不容多想,便侧身躲过去,杀手是个莽汉样子的中年男人,他朝我斜着劈来的时候,我已经一脚踹他身上了,他踉跄着往后退时,我抓住机会要拔剑,却不知道还有同伙!
我被身后袭击的人一刀剌开了后背上的皮肉,顿时,撕拉和推扯感从皮到肉,一直到骨头,都在蔓延!
紧接着是空气的寒冷和火热的痛感碰撞,让我颤抖又发汗!我咬着牙,牙却因为疼痛牵扯的咯吱咯吱响!我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眼前都变得昏沉模糊,恐惧和痛苦占据我的内心,害怕不已的我拔出剑就乱劈乱砍,可我又看不清凌乱的身影,只知道耳朵边是兵器碰撞时的噼里啪啦声,像打雷一样。
小时候怕打雷,睡觉都要外公捂着耳朵,回自己家就自己捂,去老舅家了就蒙着头。
后来却突然不怕了。
上学要用手写字,吃饭要用手拿筷子,洗衣服要用手搓,没有空害怕,也没有办法腾出手去捂耳朵。
往前走时,哪怕是雷电交加,也没可能捂着耳朵往前走,总有不同的事占据双手,为了赶路,必须让自己告诉自己不害怕,只要不怕了,就不用捂耳朵了。
我眼前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也听不到雷声了,闪电也在眨眼时没有被我看见,我茫然的举着剑,剑上的液体啪嗒滴在满是枯树叶的地面,世界都静的只有我沉重的喘息声。眼前暗了下来,我摸了摸背上的伤,鲜血淋淋,撕扯的疼痛让我狰狞不已。
可下一刻我便脑子一懵,倒在了地上。
眼前是朦胧的天光,我努力睁开眼睛,却也只看到一缕光而已,接着就沉重的盖上了眼皮。
我疲惫的喘息着,却怎么都呼吸不上来,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一个男人在说话:“快醒了,送麻醉重症吧。”
“她家属想见见。”
“醒了就能见。”
醒了就能见?我快醒了?!
我不由自主就兴奋起来,喘息的更快,却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我喘不上气,冰冷的寒气把我包围,我哆哆嗦嗦却怎么都摸不到能让我暖和起来的东西,双手在虚无里抓着,但也只是一动不动。
死亡的不安再次朝我袭来,耳边是麻醉医生说我坠舌的声音,很快就有一双手在扣我的嘴,慌张的手指在找我的舌头,我也很焦灼,怎么找不到我的舌头?我呼吸不上来了,我要窒息了!
为什么我醒不过来,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的舌头,我帮他一把就好了,帮他一把,把舌头伸开!伸开啊!伸开就能呼吸了!
可我的所有所有都那么虚无,纹丝不动,和死人没差别!
突然,我的手上有了一点冰冷的触感,那不是别的东西。
它融化了。
是雪,也可能是冰。
猛然间,我喘了一大口气,肺被鼓起又瘪下去,好像一个皮球被吐出来,震的我兀的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手术室吗?
不是,是一片模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我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用手抓,身下是会融化的,雪?
我躺在雪地里?
但我看不见云,看不见天,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模糊。那是天光……
我伸手在眼前晃了晃,连手也只能看到一点几乎看不到的影子。
我瞎了。
要么就是几千度近视!
我已经崩溃到只能叹气了,大喊大叫都无法抒情。
更可恨的是,我虽然身上的刀痕好了,可我脸上却有一个很长的刀疤!看来我这个重我梦层,不是我自己,是别人。
梦回的屏幕倒是能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声音也回响起来:“玩家念念,您已开启全新重我梦层,任务是摧毁冰教塔,拯救父亲。主要人物冰奴独孤二娘,独孤宇,科尔孟,贺兰迎君。信息补充:该梦层在北境广元领地,是冰魄族少将封地所在,冰奴是被冰魄族签身契的北境中陆人,为他们在制冰堂劳役。
北境?这给我干哪来了?不过怎么还有贺兰迎君?
我应该就是这个独孤二娘吧,独孤宇就是我爹。
就在这时,我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从地上站起身,我惊讶于我的耳朵,竟然那么好,马蹄到我身边停下,这中间用了有一段时间,这么远我都听的清清楚楚,甚至能听出来,至少有十几个人。
“姑娘……”
我心头一震,这声音……
他还在朝我走过来,语调里带着一点因为寒冷而产生的颤抖:“你一个人在这?”
这是贺兰迎君的声音?!原来和兰吟的声音那么像!我竟然一直到不久前才认出他。如今耳朵好使了,才发现我是个大傻瓜!
“对。”
不知道是不是他也察觉到我是个瞎子了,挪了挪步子,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是从我正面传来的了:“你是广元领地的冰奴?”
我点了点头。
“姑娘能带路吗?”贺兰迎君对我说话。
我沉下头:“你是谁?”我的声音也变了,这么低沉,简直和男人差不多!
听到贺兰迎君轻笑了一声才说:“我是贺兰迎君,贺兰家的少家主,往年我都是从你们这里买冰的。”
原来是背后的东家……
我翻了个白眼,虽然我看不到,但不妨碍我翻白眼。
“能带路吗?”
我揣了揣我破袄外的毛皮坎肩,转过头,顺着梦回提供的导航带路,中间不忘和已经上马的贺兰迎君说话:“你是少家主,不远千里来北境,不是为了买冰吧?”
“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迟疑了一下,说:“叫我独孤就行。”
“独孤?”他在马上笑了一下,说:“独孤不是小姓氏,北方游牧人里还是少见的,却在给冰魄族人当冰奴?”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梦回的屏幕却出现了。原来因为我成为了其他人,不同的人物,会有不同的过去和未来,是我五位英雄中过去或未来遇到过的真实的人,不对,是npc,所以有固定的剧情。
“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在这里干活。”我抬抬头,感觉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脸,我选择还是把脸埋进毛皮里。
这时就听见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然后贺兰迎君身边一个人迟疑了一下,来到我身边,递给我了一个很暖和的绒毛披肩,叫我套头上。
这人声音也很熟悉,像极了那个兰宅的内知,却比那个内知年轻。
我大步在雪地里往前走,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人声,就说快到了。
“这还什么都看不见呢,白茫茫一片,姑娘你就说到了?”那个年轻版内知笑着和我说话。
“孟三。”贺兰迎君低喝了一声,孟三不说话了,贺兰迎君却又说:“独孤姑娘的耳力足以听百里了。”
“过誉了,人眼睛瞎了耳朵就会好使。”我话音刚落,耳边再次传来奔跑的声音。
脚踩在雪上,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兴奋,我们还在往前走,不知道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一个人,可能也不构成威胁,因为贺兰迎君没有叫停队伍。
“女儿!”
我愣了一下,应该是叫我的吧?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可能是这个女儿。
“女儿!”
但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这个独孤宇停在我前面大口地喘着气:“你怎么掉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