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銮疑云
乾元殿檐角铜铃轻响,和静公主隐在屏风后,指尖摩挲着袖中两枚兵符。太子的声音混着沉水香飘来,尾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急切:“沈副将是谢凛亲卫,骤然委以重任恐难服众。”皇帝敲击舆图的指节顿住,烛火将他眼角皱纹照得深如沟壑:“那便让陆承兼领沧州防务。”
屏风缝隙里,和静看见太子腰间的“忠勇”玉佩晃出冷光——那是三年前谢府抄家时失踪的先帝赐物,此刻却挂在指控谢家通敌的人腰间。陈秋垂首侍立,左手广袖下的月牙疤隐隐作痒,那是十二岁时被陆谦箭镞划过的痕迹,与袖中“昭”字符的虎目凹痕分毫不差。
“三年前的密信......”太子忽然顿住,目光扫向屏风,“儿臣近日着人验过纸墨,那密信所用的雪浪纸,与谢将军同期战报材质不符。”和静瞳孔骤缩——雪浪纸正是太子外祖家“集贤阁”的特产,而陈秋昨夜从陆谦书房盗出的调兵文书,用的正是同款纸料。
皇帝拍案震得玉镇纸移位:“够了!谢凛已死,再提旧事......”话音未落,陈秋袖中密报残页悄然滑落,纸上“太子手书”四字虽被血浸透,笔迹却与三年前那道通敌密旨惊人相似。和静望着陈秋耳后的朱砂痣——与自己鬓角那颗一模一样,忽然想起乱葬岗里,少年谢昭被割舌前,用血在她掌心写的“陆”字。
“明日武会,你随本宫去演武场。”和静低声道,将谢凛的“凛”字符塞进陈秋掌心,“带上你哥的断箭,还有......”她凝视陈秋藏在袖中的左手,“该让世人看看谢家儿郎的伤疤了。”
第三章 演武血鉴
演武场的晨光割裂晨雾时,陆承的玄甲肩甲折射出冷光。谢砾(陈秋)踏上青砖时,听见对方喉间溢出的低语如毒蛇吐信:“谢砾,当年就是我害了你哥。”这句话像淬了毒的箭镞,径直钉入他藏在“陈秋”身份下的伤疤——三年来,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想象着亲手刺穿这个背叛者的咽喉。
三皇子的金步摇撞出细碎声响:“皇姐皇姐,陆将军的刀好快!”和静公主攥紧锦帕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目光死死盯着陆承挥刀的弧度——那招“破虏式”的变招,与谢凛临终前传回的战报笔锋完全一致,而陆承眼底闪过的阴鸷,竟与三年前谢府灭门夜的火场倒影重叠。
“开始!”
刀风劈面而来时,谢砾本能地旋身卸力,却在看见陆承刀柄缠着的红绳时瞳孔骤缩——那是用谢凛的箭囊改制的,绳结里还缠着半片东璃狼首坠,与他腕间的碎片严丝合缝。陆承的刀势突然变招为“锁喉式”,刀刃擦着他咽喉掠过,却在皮肤表面压出一道血痕——与当年谢凛被伏击时的伤口位置分毫不差。
“陆将军这是何意?”太子的折扇敲击栏杆,惊飞檐下灰鸽。陆承收刀抱拳,玄甲膝盖蹭上演武场的细沙,却在抬头时与谢砾目光相撞,眼底翻涌的愧疚几乎要将人吞没:“启禀陛下,陈秋的剑招...是谢家军的‘惊鸿十二式’。”他解下佩刀,刀鞘内侧露出半片兵符残片,“此符来自谢大将军的遗物。”
谢砾忽然褪下左袖,掌心月牙疤在阳光下狰狞如活物:“陛下,陆承方才亲口承认,是他陷害我兄长!”他摸出双符,“凛”与“砾”字符相撞时发出清响,虎目凹痕中渗出的血光,竟在陆承佩刀上投出“通敌”二字,“当年他篡改战报,勾结东宫引来东璃伏兵!”
全场死寂。三皇子躲在和静公主身后,声音发抖:“皇姐,秋哥哥手上的疤...和祠堂里的画像一样。”小公主望着谢砾腕间的红绳,忽然想起这是三年前她替幼弟系上的平安绳,绳结里藏着的谢家密语,此刻正随着少年的呼吸轻轻颤动。
“末将谢砾,恳请陛下彻查!”少年单膝跪地,兵符在掌心发烫,“陆承私铸假符,狼首坠与东宫暗卫信物一致,而他的佩刀——”谢砾挥剑斩断红绳,狼首坠裂为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承”字,“正是当年射杀我兄长的凶器!”
陆承忽然狂笑,血泪混着沙土滑落:“是!是我亲手将谢将军的战报卖给东璃!是我看着陆谦带人抄了谢府!但我...”他忽然转向皇帝,“陛下可知道,太子用什么要挟末将?”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烙印的东宫纹章,“三年前,他们抓了末将的妻儿,用‘烙刑’逼我就范!”
沈副将闯入演武场,捧着染血的密档高呼:“陛下!蓟州发现陆承妻儿的骸骨,死亡时间正是谢府灭门夜!”密档内页,太子的朱笔批注刺痛双目:“留陆承性命,以备日后追责谢家之用。”和静公主猛然想起,陆承之妻曾是她的绣娘,当年莫名“病逝”的消息,原是杀人灭口。
“原来如此...”皇帝踉跄半步,龙袍扫落案上茶盏,“传朕旨意:即刻缉拿太子党羽,为谢家平反!”他望向谢砾手中的双符,忽然老泪纵横,“谢砾,你可愿替朕...替你兄长,重整谢家军?”
谢砾抬头,看见和静公主眼中的痛楚与释然。她轻轻点头,袖中“凛”字符滑出,与“砾”字符合璧的刹那,演武场地面浮现出谢家军的“忠烈”二字,每一笔都渗着暗红,恍若兄长的血从未干涸。场外百姓突然跪地叩首,山呼“谢将军”的声音震得宫墙落灰——他们终于知道,那个总低着头替公主捧茶的少年,竟是忠烈之后。
太子被拖走时,谢砾听见他咬牙切齿:“陆承不过是枚弃子,你以为能翻案?”少年握紧手中剑,伤疤在阳光下泛着血光:“弃子?不,他是让你罪行败露的引子。”他转身望向陆承,对方已被侍卫按在地上,却仍望着他,目光里有悔恨,更有解脱,“而你永远不懂,谢家军的仇,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报。”
和静公主替谢砾披上谢家军旗,红底黑狼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望着少年眼中倒映的晴空,想起乱葬岗那个雨夜,她抱着浑身是血的谢砾,承诺要让仇人血债血偿。此刻,少年掌心的双符终于合璧,而陆承的佩刀,终将作为罪证,永远钉在金銮殿的耻辱柱上。
三皇子攥着糖糕跑过来,却在看见谢砾眼底的冷光时止住脚步。少年接过糖糕,咬下的瞬间,甜味混着记忆中的血腥气在舌尖炸开。他望向演武场的“忠”字石,阳光穿过指间的月牙疤,在地面投出一道细长的血影——那是剑的形状,是恨的形状,更是从今往后,他要替兄长、替谢家军、替天下忠良,斩尽奸佞的决心。
陆承被押走时,忽然低笑:“谢砾,杀了我吧。”少年望着他,却转身将剑插入地面:“你的命,该交给谢家军的亡魂来判。”他摸向腰间的“破虏刀”,刀柄内侧的“凛砾”刻痕与掌心伤疤重叠,仿佛兄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砾儿,真正的复仇,不是让仇人死去,而是让他们活着见证,谢家军的重生。”
演武场外,“谢”字大旗重新扬起。谢砾望着远处列阵的旧部,听着百姓们重新唱起的童谣,终于松开了攥着兵符的手。掌心的月牙疤不再灼痛,他知道,从今日起,他不再是隐姓埋名的陈秋,而是谢家军的少帅谢砾——他的剑,将不再为仇恨而挥,而是为了让忠勇二字,重新照亮这万里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