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站在市立图书馆后门时,晨雾正从嘉陵江面上漫过来。
他攥着口袋里的录音笔,指节因用力泛白。昨夜他翻遍了陈念的课本,在《三年高考》的扉页发现一行极小的字:2010年9月7日,多云转晴,勿穿帆布鞋。
此刻少女穿着双黑色运动鞋向他走来,书包侧袋露出半截法律条文汇编,封皮上贴着枚褪色的玫瑰贴纸——和他小臂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陈江河十点的飞机,”她递来杯热豆浆,“路上你把这份资料看完。”
周延挑眉接过文件夹,里面是整理得密密麻麻的证据链:监控安装公司的维修记录、混混头子的前科档案、当晚在场证人的联系方式。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她铅笔盒里看见的创可贴——包装图案也是朵垂死的玫瑰,而他的刺青,是为了遮盖十五岁时刻下的“救赎”二字。
“你为什么帮我?”豆浆雾气模糊了少年的眉眼,他突然抓住她手腕,“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陈念的心跳漏了半拍。前世她在法庭上见过周延,那时他眼神空洞如枯井,判决书念到“防卫过当”时,他袖口滑落,露出那朵褪色的玫瑰——和她在设计院废墟里捡到的金属徽章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因为我们是同桌。”她抽出被攥住的手,指尖触到他腕间的红绳——那是林小婉送的平安结,本该在三个月后被他扯断扔进垃圾桶。
图书馆台阶上,陈念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张泛黄的旧报纸:2010年9月,京市某科研机构发生离奇火灾,所有关于“时空曲率”的研究资料付之一炬。她的U盘里,正存着该机构流出的实验报告片段,其中“记忆移植”“时间锚点”等词汇旁,都被她用红笔打了问号。
律师事务所里,陈江河推了推金丝眼镜:“录音笔可以作为关键证据,但还需要……”
“监控硬盘。”陈念突然开口,“安装摄像头的公司在案发前三天更换过硬盘,新硬盘应该还在仓库里。”
周延猛地转头,看见她从书包里掏出张收据——日期是2010年9月3日,金额2800元,收款方是“宏盛安防”。
“你到底……”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陈念正盯着他身后的书柜,眼神突然凝固。
那是排满了法律书籍的书架,最顶层放着个青铜摆件——两只交颈的飞鸟,翅膀纹路与陈念U盘外壳的暗纹完全重合。
午休时的天台,林小婉正在画速写。
她笔下的陈念伏在课桌上睡觉,阳光穿过她微卷的发梢,在试卷上投下蝴蝶形状的阴影。
“这是……蝴蝶定理?”陈念凑过去,看见草稿纸上的几何图形,心脏突然狂跳——前世她设计的“蝴蝶桥”正是源于这个定理,而林小婉的插画曾被她用作桥头堡的浮雕原型。
“夏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林小婉咬着彩铅,“上次你说的那个抗过敏药,真的让我没再犯病。”
少女手腕上还戴着陈念送的维生素手环,内测刻着极小的“2013.5.12”——那是林小婉重生的日期。这个秘密,陈念在昨夜的旧论坛帖子里见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照片:新买的砂锅炖着莲藕排骨汤。
陈念盯着照片里的厨房瓷砖,突然想起前世在ICU时,母亲说过“你昏迷时总抓着护士的手,喊着‘别碰那块碎瓷片’”。此刻她脚下的天台地面,正有块瓷砖裂成蝴蝶状的碎片。
“小萌,”她突然握住对方的手,“你有没有做过很真实的梦?比如……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林小婉的彩铅在纸上划出刺耳的痕迹,颜料蹭在陈念校服袖口,晕开小片靛蓝色——和她前世工牌上的编号颜色相同。
“周延的事,你早就计划好了吧?”林小婉忽然抬头,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影,“还有数学竞赛的培训名单,你昨晚修改了教务处的系统数据。”
陈念的指尖骤然发冷。她确实在凌晨黑进了学校内网,但林小婉怎么会知道?少女画本里掉出张车票,日期是2010年12月31日,目的地是京市,座位号19C——那是她前世车祸的座位。
“我们都被困在时间的循环里,对吗?”林小婉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试过十七次,每次都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