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能找到自己的解药。
——知白致读者们
深秋的晨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落,我踩着满地金黄走进市一中的校园。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重点高中,此刻在我眼中既陌生又令人忐忑。
“高二(3)班......”我轻声念着门牌,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教室门。
“同学们,这是新转来的玉守过同学。”班主任乔老师微笑着向我示意,“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攥紧书包带,目光快速扫过教室。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
“我是玉守过。”我简短地说完,正准备走向空座位,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玉守过?守墓的吗?”
教室瞬间安静。我看向声音来源——一个染着棕发的男生正歪着嘴笑。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上一个学校的走廊里,同样的嘲笑声此起彼伏...
“柳青!”李老师皱眉,“注意言辞。”
“没关系,老师。”我露出一个假笑,"柳青同学一定是太喜欢我的名字了。”我故意停顿一下,“就像我喜欢他头发的颜色一样——远看像柳树,近看像......”
“像什么?”有人起哄。
“像被泼了菠菜汁的拖把。”
全班哄堂大笑。柳青的脸涨得通红,正要发作,我抢先道:“开个玩笑而已,柳青同学不会生气吧?”
在老师无奈的目光中,我径直走向靠窗的空位。阳光正好洒在桌面上,同桌是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正低头记笔记,露出的手腕上隐约可见几道狰狞的疤痕。
“你手上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道。
她猛地拉下袖子,动作大得碰掉了橡皮。“摔、摔的。”她结结巴巴地回答,睫毛剧烈颤抖着。
“我是玉守过。”我递过橡皮,决定不再追问。
“江逾白。”她接过橡皮,指尖冰凉,“你的古诗...接得很好。”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指我刚才对着窗外念的诗句。英语课对我来说无异于天书,那些扭曲的字母总让我想起小时候被罚抄单词的夜晚。但语文不同——那是我唯一能昂首挺胸的领域。
“你居然能接上《滕王阁序》?“我忍不住压低声音,“那可是......”
“全省古诗文大赛特等奖。”她突然抬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去年的事。”
我震惊地看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同桌。那场比赛我因为转学错过了,但听说过冠军是个能把《长恨歌》倒背如流的女生。
窗外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窗台上,江逾白轻轻将它拾起,夹进课本。阳光透过叶脉,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为什么转学?”她突然问。
“因为.....”我摩挲着课本边缘,“原来的学校没有能对上诗的人。”
她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英语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语法结构,而我们却在课本空白处开始了无声的诗词接龙。
她写:“昨夜星辰昨夜风。”
我接:“画楼西畔桂堂东。”
她又写:“身无彩凤双飞翼。”
我笑着写下最后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
笔尖停顿的瞬间,前排突然飞来一个纸团,精准地砸在江逾白头上。她浑身一颤,纸团滚落在地,上面画着丑陋的涂鸦和“去死”的字样。
我猛地抬头,看见柳青正回头咧嘴笑。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我抓起纸团就要站起来——
“别。”江逾白按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习惯了。”
她的眼神让我想起小时候养过的流浪猫,那种被烫伤过太多次后的戒备。英语老师转过身来,我们只好坐直身体假装听课,但桌下,我悄悄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团塞进了口袋。
下课铃响,柳青带着几个男生晃到我们桌前。“才女们聊什么呢?”他故意踢了踢江逾白的桌腿,“也教教我呗?”
“教你什么?”我冷笑,“怎么把绿色染得均匀点?”
周围响起窃笑。柳青脸色铁青,突然伸手去抢江逾白的笔记本。她死死按住本子,腕间的疤痕因用力而泛白。
“松手。”我站起来挡住她,“除非你想让全校都知道你上次月考抄袭的事。”
柳青的表情瞬间凝固。这事我是从教务处公告栏看到的,没想到正中要害。他悻悻地松开手,临走时恶狠狠地瞪了江逾白一眼。
“谢谢。”江逾白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但以后...别这样了。”
“为什么?”
“他们会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抵着手腕,那里有道最深的疤痕,“更过分。”
我看着她颤抖的睫毛,突然明白了那些伤痕的来历。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蜂拥而出,我却坐在原地没动。
“江逾白。”我轻声说,“明天我给你带本特别的诗集。”
她疑惑地抬头,夕阳将她的瞳孔映成琥珀色。
“里面有一句诗特别适合我们。”我笑着收拾书包,“‘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窗外,最后一片银杏叶悄然坠落。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