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苔腐烂的腥气,苏砚州锁上"砚墨斋"的雕花木门时,铜锁表面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距离日落还有三小时,而怀中揣着的罗盘正诡异地逆时针旋转——这是渊歌昨夜临走前扔给他的,据说能避开阴气最重的街巷。
城西老街的青石板路坑洼不平,苏砚州踩着积水拐进第七个巷口时,眼前忽然浮现出与记忆中重叠的画面:朱红宫墙下,一个穿月白衣衫的少年笑着朝他招手,手中握着的正是渊歌的青铜剑。他猛地扶住墙,头痛欲裂,鼻腔里突然涌入焚烧艾草的焦香。
"这位客人,可是迷路了?"
沙哑的声音惊得苏砚州抬头。不知何时,他面前多了个拄着枣木拐杖的老妪,皱纹纵横的脸上蒙着半幅黑纱,露出的右眼泛着浑浊的灰白色。不等他回答,老妪已用拐杖点了点巷尾的二层楼阁:"隐月楼往那边走,不过..."她突然凑近,腐臭的气息喷在苏砚州耳际,"进得去,可不一定出得来。"
苏砚州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砖墙。老妪干瘪的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露出几颗残缺的黄牙。就在这时,怀中的罗盘突然发烫,金色指针疯狂颤动着指向楼阁方向。当他再抬头,巷子里已空无一人,唯有老妪的拐杖在积水里留下的涟漪还未完全消散。
隐月楼的门扉是乌木镶铜钉的样式,门环上雕刻着衔尾蛇图案。苏砚州伸手叩门的瞬间,铜环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在他掌心汇成"来"字。吱呀声中,门后探出个扎着双髻的女童,杏核眼盯着他后背:"哥哥身上有血煞之气呢。"
穿过垂着湘妃竹帘的长廊,空气中的茶香愈发浓郁。苏砚州跟着女童拐进第三间雅室,檀木屏风后传来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渊歌正跪坐在榻榻米上,青瓷茶盏在他指间缓缓转动,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硬的下颌线。
"坐。"黑衣男子头也不抬,修长手指拂过茶海,"这是三十年的武夷岩茶,配得上你身上的血腥味。"
苏砚州这才发现自己袖口还沾着昨夜战斗留下的黑渍。他在对面落座,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阴阳鱼挂毯——那鱼眼处镶嵌的红宝石,竟与渊歌剑柄上的如出一辙。
"我考虑好了。"他刚开口,就被渊歌抬手打断。
"先喝茶。"青瓷盏推到面前,茶汤表面漂浮着细碎的金箔,"你昨夜回家后,又看到了什么?"
苏砚州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事实上,自从离开古董店,他的视线边缘就时常闪过白影,昨夜梦里更是被无数双手从地底拉扯。最诡异的是,他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后颈浮现出淡红色纹路,形状与渊歌腰间的刺青相似。
"我...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了。"他抿了口茶,滚烫的液体却浇不灭心口的寒意,"巷口遇到的老妪,还有那个领我进来的女童..."
"阴瞳彻底觉醒了。"渊歌放下茶盏,袖中滑出一柄刻满符文的匕首,"伸出手。"
苏砚州本能地想后退,却见匕首已经抵住他手腕。冰凉的触感下,皮肤突然泛起细密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符文。渊歌盯着符文的瞳孔骤然收缩,匕首当啷落地:"不可能...这是千年前..."
雅室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曳,窗外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渊歌猛地拽过苏砚州滚到桌下,数支淬毒的箭矢穿透窗纸钉入梁柱,箭尾缠绕的黑羽上还沾着未干的黏液。
"他们动作比我想得快。"渊歌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暗红的咒印,"有人不想让你活着加入星枢阁。"他将一枚刻着北斗七星的玉佩塞进苏砚州掌心,"从密道走,去天枢殿找..."
话未说完,整面墙壁轰然倒塌。烟尘中,三个蒙着鬼面的黑衣人缓步走来,为首者手中的链锤滴着绿色毒液。渊歌反手抽出青铜剑,剑身上的裂纹再次浮现,却在触及月光的瞬间迸发刺目金光。
"记住,你的血脉不是诅咒。"他将苏砚州推向暗门,"而是打开禁忌之门的钥匙!"
暗门闭合的刹那,苏砚州听见链锤破空的呼啸和渊歌压抑的闷哼。他攥着玉佩在黑暗中狂奔,身后传来符咒燃烧的爆裂声。当出口的微光终于映入眼帘时,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北斗玉佩正在发烫,七颗星点连成的弧线,竟与他后颈的纹路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