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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底

联想的

我猛地睁开眼睛

黑暗像一块厚重的绒布,严严实实地裹住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快得几乎要挣脱出来。我僵着身子,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刚才是什么惊醒了我?一个声音?一个梦?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

但那种感觉还在——冰冷的、黏稠的、像蛛网一样黏在皮肤上的视线感。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这片黑暗里。

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窗外的路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出几条苍白的光带。衣橱的门半开着,像一个黑色的口子。书桌的轮廓在墙边模糊成一团阴影。椅子……椅子似乎在移动?

不,是我的错觉。一定是。

可那视线感越来越清晰了。它来自下方。来自床底。

这个想法像冰水一样灌进我的血管。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不要去想床底下。不要去想那狭窄的、灰尘密布的、塞满了旧箱子和遗忘之物的空间。不要去想那里可能藏着什么。

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它就在那里。我知道。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此明确,如此不容置疑。它正从床板的缝隙里盯着我,那双眼睛——如果它有眼睛的话——一眨不眨地追随着我每一次微小的颤抖。

我该做什么?尖叫?逃跑?还是……看回去?

不,我不能看。绝不能。因为一旦我弯下腰,对上那双眼睛,有些事情就再也无法挽回。有些现实就再也无法否认。

枕头下没有手机。充电器在书桌上,离我三米远,却像隔着整个宇宙。我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那几缕微弱的路灯光,它们非但没有驱散黑暗,反而让阴影更加深邃。

床底下传来一阵窸窣声。

很轻,轻到几乎不存在。也许是老鼠。也许是房子在夜间正常的收缩声响。也许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能感觉到它动了。它在调整姿势。它靠得更近了。我甚至能想象出它的呼吸——如果有的话——轻轻拂过我垂在床沿的指尖。

汗水浸湿了我的后背。空调明明开着,我却觉得房间闷热得令人窒息。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我想闭上眼睛,假装这一切都不存在,假装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只要再次入睡,醒来时阳光就会充满房间。

可我知道这不是梦。

视线感加重了。那不再是被观察的感觉,而是被审视,被分析,被……等待。它在等什么?等我睡着?等我崩溃?还是等我最终鼓起勇气看向床底?

我试着移动脚趾。它们还听使唤。小腿肌肉因为长时间紧张而酸痛。我缓缓地、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将手移到被单边缘,攥紧了棉布。这个小小的动作给了我一丝虚假的控制感。

如果我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冲向门口,能成功吗?门离床大约五步。五步之内会发生什么?那双眼睛会看着我逃跑吗?还是会有冰冷的手指抓住我的脚踝?

床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不是我的动作引起的。是从下面传来的。压力变化引起的声响。

它在往上推吗?想象中,一只苍白的手掌正抵着床板,试探着上面的重量。也许下一秒,床板就会被掀开,而我将直面那不可名状的存在。

喉咙发紧。我想尖叫,但声音卡在声带里,只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眼泪不争气地涌上眼眶。我二十九岁了,一个成年人,却像个孩子一样害怕床下的怪物。

可是,万一那不是怪物呢?

这个想法突然闪现,比之前的恐惧更令人不安。万一那是一个更现实、更可怕的东西?一个人?一个闯入者?或者……某种既不是人也非怪物的东西?

窗外的街道上,一辆汽车驶过。车灯的光斑扫过天花板,短暂地照亮了房间。在那转瞬即逝的光明中,我看到了——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阴影还是阴影,家具还是家具。但就在光消失的刹那,我觉得床底下的动静停了。它在等待。它在适应。

我该怎么办?继续躺在这里,直到天亮?但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而每一分钟都在消耗我所剩无几的理智。或者,做点什么?任何事?

我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水已经喝完了,但玻璃本身是个武器,或者……一个探测工具。如果我把它滚到床底下,听听声响呢?

这个想法既诱人又可怕。知道总比不知道好,不是吗?但万一声音激怒了它呢?万一那不是我想听到的声音呢?

犹豫间,视线感突然移动了。

它不再仅仅来自床底。它在我左侧,在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又在我右侧,在衣柜的方向。最后,它回到了下方,但更加集中,更加……急切。

它在催促我。

这个认知让我全身冰凉。它不只是被动地观察,它有意图,有目的。它想要我做什么。

也许……也许它只是想被看见。

这个念头荒谬却又莫名合理。所有的恐怖故事里,怪物都藏在阴影中,但它们最终都会现身,不是吗?因为它们渴望被承认,被赋予存在的意义。

如果我满足了它的愿望呢?如果我看了,然后呢?是疯狂?是死亡?还是……某种超越理解的东西?

床板又响了。这次更清晰,更持续。像是指甲刮过木头的声音。

它在靠近边缘。

我的呼吸停滞了。所有逃跑计划、所有理性思考都在这一刻蒸发。只剩下最原始的选择:战斗或逃跑,面对或否认。

但我既无法战斗,也无法逃跑。我被恐惧钉在了床上,成了这场无声对峙中的囚徒。

声音停了。

视线感也突然消失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安静得诡异。连远处街道的噪音、空调的低鸣、我自己的心跳声,都仿佛被这寂静吞噬了。

它走了吗?还是说……它已经上来了?

我的血液凝固了。脖颈后的汗毛根根竖立。房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

慢慢地,非常慢地,我感觉到床垫的边缘凹陷了一点点。

有什么东西……坐在了床沿。

我闭上了眼睛。这是人类面对无法承受之物的最后防线。如果我不看,它就不存在。如果我不看,我就可以继续假装这个世界只有我知道的现实。

一个轻微的重量压在了被子上,靠近我的脚。

它在往上爬。

我该尖叫吗?我该反抗吗?我该睁开眼睛,直面这纠缠了我半个夜晚的存在吗?

被单被轻轻拉动。

它到了我的腰部位置。

冰冷的空气触碰到我的脸颊——有什么东西俯身靠近了我。

我的眼皮颤抖着。理性告诉我不要睁眼,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也许是好奇,也许是绝望,也许是终于到来的疯狂——正在撬开它们。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我感觉到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一个声音,或者只是声音的幻觉,轻轻地说:

“找到你了。”

或者,也许它什么都没说。也许那只是风声,或我自己的想象。

我睁开眼睛。

房间里空无一人。

晨光开始渗入百叶窗,世界缓缓回归正常。床底下什么都没有,只有灰尘和回忆。一切都是噩梦,都是焦虑的产物,都是孤独心灵在深夜的幻觉。

我从床上坐起,双脚踩在地板上,感受着木头的坚实。新的一天开始了。昨晚的一切将随着阳光消散。

直到我的目光落在地板上。

就在床沿下方,灰尘中,有两个清晰的印记。

像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那里跪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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