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捕鱼的方式很特别。
不是用网，也不是用杆，而是在退潮后的海滩上，用一种古老的藤条编织的陷阱。他总说，海里的东西，是有灵性的，要顺着它们的性子来。
我总觉得那些被困在藤条里的鱼，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光，它们在潮水退去后，只能在陷阱里徒劳地挣扎，发出一种低低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那些声音混杂着海风，在我听来，就像某种绝望的低语。
夜晚我总能听见断断续续“咕噜”的声音……
窗外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隆隆声响，像是海怪在低吼。
这一年我刚满九岁，我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只露出眼睛，还没睡着。
屋子里弥漫着潮湿和鱼腥味，被子带着海盐的微凉，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发热。
隐约听见父亲在屋外修补渔船，母亲在厨房忙碌，传来切菜和洗碗的声音。
我猜想母亲又在处理爷爷捕来的鱼，那些鱼肉质紧实，带着一股海水的咸腥，是出自爷爷之手的“海灵”。
父亲说过，爷爷捕鱼的时候，手法很古老。不必用刀杀死，直接困在藤条陷阱里，等着潮水退去，等着它们在藤条里耗尽力气。
这时候鱼还是活的，一堆鱼的活尸挤在陷阱里，互相碰撞，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某种海风中的哀歌。
这场景一直是我小时候的不安来源。
爷爷借此编造怪谈故事。他说那不是鱼叫。
海里有一种叫海魅的精怪，不会主动害人，但会通过模仿、乔装和致幻来欺骗人类，间接致人死亡。
它在夜晚模仿鱼叫，引诱人类靠近海岸，然后……
母亲说，海魅喜欢那些贪婪的人。
她会在我睡前，一边缝补渔网，一边轻声讲起海魅的故事。故事里的海魅，有着美丽的外表，声音像海妖的歌声，会引诱渔民出海，让他们迷失方向，最终葬身鱼腹。
母亲总是强调，我们住在岛上，靠海为生，一定要对大海保持敬畏。她说，千万不要在夜晚靠近海边，尤其是听到奇怪的声音时。
我记得她说过，海魅最喜欢模仿亲人的声音，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呼唤你的名字，让你以为是家人在呼救。
那时候，岛上的生活很平静，但也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我们的村子建在海边，背靠着一座不高的小山。村里的人都靠打渔为生。爷爷是村里最年长的渔民，也是最迷信的一个。他坚信海里住着海魅，也相信他的古老捕鱼法，是在向海魅献祭，以求平安。
我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三岁，她胆子很大，总是不信爷爷和母亲讲的鬼怪故事。她喜欢在退潮后，去海边捡贝壳，有时候会偷偷靠近爷爷的藤条陷阱，好奇地观察那些还在挣扎的鱼。
我总是远远地看着她，心里又害怕又羡慕。我不敢靠近，生怕触怒了海魅。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只相信自己的渔船和经验。他每天早出晚归，把捕到的鱼拿到镇上去卖。镇子在岛的另一边，需要坐船才能到达。父亲每次出门，母亲都会在码头送他，直到船影消失在海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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